第81章 他的世界

这甚至是个将精神疾病当做是冒犯神明的代价,或者将其和失控时轨事件搞混的年代。而以西列斯那浅薄的、得自地球的心理学知识,他也无法治愈那个男孩。

在这种情况下,这对夫妻能够认为这是一种疾病,认为他可以治愈并且努力赚钱,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很难说这个男孩是否真的接触了什么失控的时轨,又或者带有神明污染的东西,从而导致他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

西列斯想了片刻,然后说∶"等您回到拉米法城,如果有机会的话,那或许可以到米尔福德街13号留一封信。我对于西城地下帮派的图谋十分感兴趣,或许也能为您提供一些帮助。

这名女士怔了片刻,然后那双枯败的、干涩的眼睛逐渐出现了激动的泪水和纯粹的感激。她说"先生!先生……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我真的.……"

她浑身都颤抖起来,最终泣不成声。

周围有人奇怪地看了看西列斯,但是西列斯保持着缄默,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位女士。他想,他也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但是,他起码知道他能提供什么帮助。

况且,他的确想要调查西城的地下帮派。这么多天过去了,面前这位女士是唯——个可能提供有用线索的人。

等到这名女士慢慢冷静下来,并且仍旧在连连地轻声道谢的时候,西列斯适时地问∶"女士,请问怎么称呼您?"

"路易莎.兰普森。"她轻声说。

西列斯点了点头∶"西列斯诺埃尔。兰普森女士,希望您节哀,并且,想想您的孩子。他还等待着您的归来。"

路易莎怔怔地坐在那儿,最后,她轻声向西列斯道谢,看起来已经缓过来不少。

西列斯便起身,与她道别,然后离开了餐车。

他与路易莎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因此他的同伴们也耐心地等待着他。

琴多用一种十分难以捉摸的目光盯着西列斯看,但是当西列斯望过去,并且疑惑他究竟想说什么的时候,琴多却又扭过头,一言不发。

阿尔瓦感叹说∶"教授,您真是一个好心人。有您向那名女士伸出援手,希望之后她也能顺利度过这样的难关。"

西列斯点头,然后又摇头∶"这是互惠互利。我的确对西城地下帮派的图谋十分感兴趣。这事儿……并不是这一次才令我感兴趣,之前我也曾经遇到过一些相关的事情。"

比如那位博物馆守门人的孙女诺娜诺里森。现在,他也不知道诺娜的情况如何。距离下一次深海梦境的开启,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想到那个天真却遭受病痛的女孩,西列斯也感到自己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出一些努力——比如试着去调查一下,地下帮派过去几个月里,一直在收集这些时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博物馆守门人的偷窃行为,到今天这名死者的偷窃行为,地下帮派已经间接造成了不少悲剧。地下帮派以一种残酷的、漠视的态度,推动着那些普通人去接触时轨,甚至是失控的时轨。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曾经西列斯和他的同伴们以为,地下帮派是为了在神诞日庆典的时候做出什么。但是风平浪静的神诞日当天,却让他们意识到一切并非如此简单。

这种收集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实在令人忧心。

切斯特医生若有所思地说∶"精神疾病…….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不过,我有一些认识的医生或许他们会对此有所了解。"

西列斯点了点头,又说∶"不过,那终究是要等回到拉米法城之后再说。"

切斯特也赞同这一点。

时间临近中午,他们便直接去了趟列车末端的餐车吃了顿饭。周围有乘客也在讨论列车上死人的事情,不过看起来,前往无烟之地的旅客们对此并不怎么上心。

或许,死亡在无烬之地才是一种常态。

这种氛围其实令西列斯感到些许的不适应,不过,这或许就是无烬之地吧。

那枯萎的、被迷雾笼罩的大地与随之而来的残酷、冰冷而混乱的氛围,那才是无烟之地。这里绝不拥有城市中和平而温暖的表象。

吃过饭,他们回到了901号包厢。

由于死者的调查进展不错,所以下午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不少。他们先是随意地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在阿尔瓦的提议之下,又一次开始打牌。

西列斯仍旧是荷官,他略微有些无聊地望着其他三人打牌,在一次牌局结束之后,他洗牌的时候,顺口说∶"这牌局的玩法要是改成对战,可能会更有趣一点。"

这是他根据自己在地球上玩卡牌游戏的经验,得出的一个猜想。

"对战?"阿尔瓦有点困惑地抓了抓头发,问,"怎么对战?"

西列斯想了一下,便说∶"每一张旧神牌都有三张附属的信徒牌。这些信徒牌可以有各自的功能,比如攻击、防御、治疗等等。

"玩家可以在每一次牌局开始,挑选完旧神阵营之后,使用信徒牌攻击对面的旧神牌,并且保护自己的旧神牌。能够在整个牌局最终存活下来的玩家,就是胜利者。

"…这只是一个想法的雏形,还有许多规则不够完善。"

他说是这么说,但是切斯特和阿尔瓦已经开始双眼放光,就连琴多也低声嘀咕说了一句,大概是听起来挺有趣之类的话。

要知道,这可是连扑克牌都没有的费希尔世界。人们日常的娱乐就只有看书、看报纸。呃,可能还有一些不太合法的娱乐方式,不过西列斯没有接触过。

就西列斯所知,人们日常生活中似乎有一些较为基础的游乐方式,就类似于地球上射箭、套圈儿、骰子比大小之类的活动。

但是,这种几人一桌的休闲竞技游戏,他还从未听说过,或许他的室友洛伦佐会更了解这些事情。

事实上,当他瞧见阿尔瓦拿出的"命运纸牌"的时候,他还真觉得有些惊讶。不过,最基础的命运纸牌的玩法显得有些无趣,无非就是玩家们勾心斗角,掩饰自己并且揣摩他人。

….西列斯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种玩法。他是个玩跑团都要当主持人的家伙。

所以,他就根据前世玩过的那些卡牌游戏,随口说了这种"对战"模式。

不过,当他真的说出来的时候,他才突然一怔,心想,这种阵营对立、彼此攻伐的卡牌游戏玩法,听起来还真是无比契合这副命运纸牌。

他无暇多想,因为阿尔瓦已经催着他将这种玩法理理清楚,然后让他们来实践一番了。

切斯特更是感叹说∶"教授,您真不愧是位小说家。您的奇思妙想实在令人感叹。"

西列斯只是谦虚地笑了一下。他自己知道这是基于地球文明的经验,但是解释起来也实在麻烦,还容易陷入"过度谦虚同样是一种傲慢"的困境之中。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在他们四人合力之下,他们还真的理出了一个新玩法的规则。阿尔瓦更是直接拿出了纸笔进行记录。

首先是,在这种对战模式下,旧神牌自然不能是暗牌,而必须是明牌。不过,信徒牌只有在打出来的那一刻,才会明牌;充当手牌时,必然是暗牌。

其次,一张旧神牌只带有三张信徒牌,这用起来实在是有点少了。于是他们便人为地将旧神牌分成了三个阵营,每个阵营内部的特殊信徒牌可以通用。

但如果旧神牌与信徒牌相契合,那么信徒牌的能力就可以稍微强大一些。

此外,虔诚信徒牌是通用的攻击牌,不论旧神牌是什么。攻击点数恒定为1点。

.…是的,他们引入了数值系统。

最后,不同旧神牌有着不同的"血量"和能力。有的旧神牌血量低而能力十分有用,有的旧神牌血量高但能力不太实用。

阿尔瓦在这个时候说,关于旧神牌的牌面还是需要更多的斟酌。不过他们今天也只是讨论出一个基本的玩法罢了。

所有信徒牌的"血量"恒定为2点,而旧神牌的血量通常都在5点以上。

虔诚牌附带有1点攻击;另外的特殊信徒牌的能力就五花八门了。有攻击、有治疗、有防御,也有一些特殊能力,比如,按照西列斯给出的建议,禁止某一玩家当回合的行动。

当他提出这个能力的时候,其他三人都不禁一愣。

阿尔瓦直接大呼小叫∶"教授,这个能力也太恶心了吧!"

西列斯难得不顾风度地耸耸肩,心想,这就恶心了?那你要是玩一玩地球的某些卡牌游戏,岂不是当场血压爆表?

不过西列斯的提议似乎也激发了他们的想象力,不久,移除防御、持续掉血、攻击下降等等能力就开始出现在他们对于信徒牌的构想之中。

西列斯逐渐感到一种微妙的内疚,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把一些人带坏了……

在傍晚的时候,阿尔瓦的笔记本上已经写满了他们对于这个玩法的想法。他志得意满地瞧了瞧,然后慢慢说∶"先生们,我觉得……我们创造的这个游戏,它会风靡整个世界的!"

年轻人的雄心壮志没有得到年长者的理会,琴多和切斯特看起来都不怎么在意今天下午的这场娱乐活动,而西列斯尽管知道阿尔瓦的话是有些道理的,但是对于在异世界推广卡牌游戏这个事情………

他决定还是谨慎乐观一点为好。

万一这牌招惹了某些愤怒的旧神追随者,呢呃……

于是西列斯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阿尔瓦颇受打击地瞧了瞧他们,然后哼了一声,说∶"等回到拉米法城,我就让我父母印刷新的牌面。别担心,到时候,我会把收益分给你们的!我们一起赚钱吧!"

他的同伴们都不怎么在意地应了声,西列斯倒是鼓励了他一下,但是也没有那么激动。

不过阿尔瓦看起来已经心满意足了。他的内心活动可能是∶愚蠢的大人们!到时候,让汇票上的金额震撼你们吧!

切斯特看了看时间,然后提议说∶"我们可以去外面走廊上走走,透透气,然后去餐车吃晚餐。"

"走吧。"阿尔瓦将笔记本好好地放起来,然后第一个走出了包厢。看起来他需要一些活动来抒发一下自己内心的激动。

切斯特跟着他走了出去。

琴多则和西列斯一起,慢悠悠地走出包厢。

琴多说∶"那的确是个挺有意思的玩法。你有许多奇思妙想,这是真话,西列斯。"

他的语气难得如此真诚。

西列斯微微一怔,然后说∶"那或许得感谢我的故乡。"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叹息的成分。

琴多一怔证,没明白西列斯到底什么意思,他古怪地瞧了西列斯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大步跟上了切斯特和阿尔瓦的脚步。

他说∶"我看您是饿坏了,诺埃尔教授。快来吃点东西吧。"

西列斯∶".…."

n

他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最后不由得失笑。

他骤然意识到,这一个下午,他居然是在与朋友们相谈甚欢的旅途中度过的。他不觉时光流逝,却在此刻突然意识到这逝去的时光有多么令人愉悦。

不管是活跃的阿尔瓦、温和的切斯特,还是性情古怪别扭的琴多,那都成为了他旅途之上的珍贵画面,与他一同定格在时光长河的水花之中。

他侧头望了望火车窗外的世界,那起伏的荒原、那枯寂的天际。前方是他未曾踏足的十地,可后方,那已遍布他走过的痕迹。

片刻之后,西列斯——或者说,此刻的贺嘉音,他喃喃说;"这也该是我的世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