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道长的深情道(18)

“景问筠!你在做什么?”

箬竹站在门边,看见的就是他单手自床沿垂落,而从手腕到手肘整条小臂处落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鲜血不断从伤口流出,一半滴在地板上,另一半染红大半截衣袖。

而造成这一切的凶器,掉在床边地上。那柄可见血封喉的剑刃淌着血,如今成了他自`残的辅助。

箬竹快步走上前,她在景问筠手臂流淌出的血液中,闻到了熏香的气味,顿时明白这人是在做什么。

“我都说了去帮你寻解药,怎么就是不等我。”箬竹颇有几分懊恼,语气也不免染上指责,“这药性早就渗透进了全身经络,你这般放血排毒,要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景问筠按住她欲给自己止血包扎的手,声音虚弱:“不会血空而亡,别担心。”

他的灵力还在沿着血管游走,在伤口周围聚起点点银光,逼出毒血。

箬竹知道他性子硬的很,在有决断之后,就再难听进去旁人的好言相劝,也知道他素来喜欢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她没有再劝,而是干脆出手封住了景问筠逼毒血的灵力。

然后道:“我已经找到解药了,你不必再这样。”

景问筠汗涔涔的睫毛往上掀,狐疑看她:“解药?”

“对,解药。”箬竹郑重其事地点头。

她脱去鞋袜跪坐到床榻上,在景问筠眼神迷离却不失清明的注视下,抽解腰带,道:“我,就是你的解药。”

丝绸擦过锦帛,衣料窸窣。

景问筠喉结上下滚动,眸色暗沉。

他虽被迷情药折磨得浑身难耐,但他清晰记得箬竹神色认真地说,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队友,是君子之交,是患难之情。他也没有忘记,红袖招中,箬竹对他的靠近避之不及。

强行用内力逼出小半药性之后,景问筠已比方才清醒许多。

箬竹腰带系着的环结就快被解开,贴身收紧的衣裳将会随之松垮下来。下一秒,掉落的却不是腰带,箬竹神色一滞,她忽而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什么情况?!”四肢被定住,嗓子还能说话。

这还能是什么情况,箬竹看见景问筠指尖灵光淡去,蓦地恍然,她居然被景问筠施了定身术!

景问筠绕过她下床,重新捡起长剑。

“吾那日在红袖招中的言辞,过激了。方才将你放倒在床榻上的举止,也冲动了。”他压抑着心底无限翻涌的复杂情绪道,“吾向你保证,今后都不会再强人所难,你也不必委曲求全。”

箬竹想回头看他,但定身术制止了她的动作,只能解释:“我没……”

蓦地,她听见剑刃划破皮肤的声音,把她原本想说的“没有委曲求全”打断在了喉咙里。箬竹秀眉蹙起,她没法动弹,看不见景问筠的动作,但她知道,他又在催动内力逼毒血了。

可恶她功德匮乏,又丢失天地二魂之灵,仅剩的仙力压根不是景问筠的对手,冲不破他给自己下的禁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瞪圆眼睛,听着血液滴在地面的嗒嗒细响,听着景问筠的呼吸从凌乱沉重到逐渐平缓。

直到半炷香后,定身术自动解除。

箬竹双腿因保持相同姿势太久发麻,她半跌半爬地下了榻,想看看景问筠如何了,映入眼帘的却是白衣道长躺在血泊中,昏睡了过去。

双臂伤口已经被景问筠自行止血,狰狞伤口也用灵力愈合。若不是满地粘腻血液,和衣袍染红,倒险些叫人看不出他把自己伤的有多么重。

她哪见过景问筠这般狼狈的模样,好在迷情药的毒,总算被他用这种方式逼出来了。

心里蛮不是滋味,箬竹出门到水井旁打了一桶水进来,想着帮他把身上血污清洗干净。可当她伸手碰到景问筠脱得只剩一件的薄衫,指尖仿佛被电流电了一下,立马缩了回来。

并非景问筠身上皮肤滚烫温度犹存,而是她突然想到,两人到底没有将心思互通说开。

景问筠在那样的关头都能清醒施放定身术将她解衣的动作定住,可见心底芥蒂不浅。倘若她在没有经过他点头许可的情况下就与他发生肢体接触,哪怕只是清洗,景问筠醒来后也极有可能情绪不虞。

箬竹长叹出一口气,终是施了个清洁术,处理干净满地血迹。然后召唤出一个小纸人,自己背过身去,让小纸人帮景问筠换上干净衣物,并挪到床上。

待做完一切,已经过了子夜。

箬竹眼皮子耷拉下来,很快就趴在桌面上睡着了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面前摆着一份梅花蜜豆糕,新鲜出炉,冒着腾腾热气。箬竹手里拿着筷子,迟迟没有朝糕点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