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道长的深情道(21)

帆船靠岸,景问筠朝箬竹伸出手,搀着她下船上岸。

箬竹曾经随西王母去过一次蓬莱仙山,给隐世独居的蓬莱仙人祝寿,虽然距离昔日年数久远,但她记性尚可,还记得仙岛周遭环境荒芜。所以这晌环顾岛屿,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处绝对不是传闻中的那座神秘仙岛。

也不知道景问筠是被哪个装神弄鬼的老油子骗了。

她侧目看了眼走在身旁的人,明明瞧起来挺聪明的,怎么连江湖骗术都分辨不出?

难怪民间有常言道,恋爱会使人智商降低。

看来所言非虚。

箬竹被景问筠牵着往岛屿深处走,两侧桃树的枝丫上,无不垂挂着条条红绸,随风飘动。他们在船只上远远望见的朱红,便是这些飘带渲染出的颜色。

毫不夸张的说,这排场是真的夸张。若非她现下脑子清醒,知道自己不在天宫,险些都要误以为回到了她的姻缘仙宫。这红艳艳的装饰,确实太像了。

走在前头的景问筠突然停了下来,他伸手扯下一条红绸,拿在双指间捋平:“传闻真心相爱的佳偶,在飘带上虔诚写下彼此的名字,就能得到上天姻缘神的保佑。”

“也不知这传闻,是不是真的。”

“假的。”箬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嗯?”景问筠回头看她。

“你想啊,每天有那么多情侣祈求姻缘神保佑,那姻缘神得有多忙啊。”箬竹从他手中扯过红绸,重新挂回桃树枝头,开启了胡说八道模式,“都说慢工出细活,她那么忙,做的事儿肯定粗糙且不靠谱,所以铁定是假的。”

总结起来就是,那个姻缘神她不行,她的保佑容易好心办坏事儿。

这确实是真相事实,比金子还真。

“你这样说……”景问筠想了想点头,“似乎也有些道……”

“有个屁的道理!”他话音还没落下,突然一道急跳脚的暴躁男子声音传来,堪堪打断景问筠没出口的话。

箬竹身躯一震,这如雷贯耳的声音,怎觉得这么熟悉呢?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跟随景问筠同时转身看去,在瞧清来人银发苍苍,皮肤却细腻光滑没有一丝皱纹后,不禁睁大眼睛,愣怔地喊出:“老头儿?”

来人蓦地皱眉:“我看上去很老吗?”

箬竹脸色一言难尽,这人容貌看上去像是早生华发的而立少年郎,但实际年岁,约莫是她的两三倍不止。毕竟神仙容貌永驻,除非是独爱装深沉的那几位,鲜少有仙君愿意把自己打扮成老头模样的。

但这也不能掩盖这人早已上万岁了的事实。

偏偏景问筠还甚是恭敬地对他做了个揖,唤道:“文辞仙师。”

箬竹忍不住想翻白眼敲他个脑瓜崩,仙师个屁!这老头儿就是在她前头一任的姻缘神,后来老头儿偷懒偷上瘾了,就忽悠天君说身体不好,申请退休游历,把累活儿全都丢给自己。

她也是自那时开始,从混吃摸鱼小仙君,成为了天宫上唯一正牌的姻缘仙君。

难怪她方才就觉得这座岛屿上红艳艳的装饰分外眼熟。

这花里胡哨的品味,可不就是老头儿的喜好嘛。

说起来,算上她跌落人间之前,也有好几千年没见着文辞老头儿了,倒是没想到能在这座破烂岛上重逢。

“想来仙师已经收到吾日前的传书。”景问筠丝毫不知箬竹此时内心的心理活动,面朝文辞说道,“重塑魂魄之事,就有劳仙师费心了。”

文辞抬手摸了摸下巴,箬竹猜想他这个动作约莫原本是想捋胡须的,但手指摸到皮肤才想起来,这幅容貌是个白白净净的少年郎,没长胡子。为了避免尴尬,只能摸起下巴。

只见文辞看向箬竹道:“重塑魂魄倒不难,只是这位姑娘口口声声喊我老头子,委实令人心寒。”

箬竹嘴角抽搐,这老头儿绝对是想忽悠自己喊他前辈。

但是,门儿都没有!

从前在天宫上,这老头儿就只会让她干苦力,和让她干苦力,她才不愿意喊臭老头儿前辈。

恰巧景问筠侧头朝她看来,箬竹嘟囔着嘴唇的神情尽数落入他眼底。本以为他会因为有求于人,而要求自己顺着文辞老头儿的话道个歉,可景问筠只是宠溺地伸手揉了揉箬竹额前碎发。

对文辞道:“阿竹她生性率真活泼,想来仙师年高德劭,必不会介怀几声称谓。”

箬竹听了在心里偷笑,景问筠这人还真是,要么惜字如金,要说话就绝对是语出惊人。他这话说的,不仅打了个哈哈推诿掉文辞的要求,还变相顺着箬竹的话,捧高了文辞年老。

她肉眼可见文辞气得后槽牙摩动,但又仗着仙师身份不好发作。

这一小插曲便轻飘飘揭过去了,文辞领着两人各自去到一间屋中歇下,又借口在重塑魂魄之前,需用灵力检查箬竹本体情况,让景问筠勿要前来打扰。

院子篱笆拉上,竹门吱呀关合。箬竹当即在木榻上盘膝坐下,大喇喇看向文辞:“老头儿,你怎么在这儿?”

文辞“啧”了一声:“你这小姑娘怎么几千年都不带变样的,一口一个老头儿没完了是吧?”

箬竹压根就不怕他,伶牙俐齿:“我这是夸你年高德劭,就知足吧。再说了,你能仗着自己是老神仙坑蒙得了我家景问筠,但绝对拐骗不了我。讲讲吧,到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怎么就是坑蒙拐骗了?”文辞被他气得不轻,语调重了不少,“而且你们还没成亲呢,就成天‘我家’的叫了,你这小姑娘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害臊是什么?好吃吗?”箬竹手托着下巴,不以为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害臊做什么用。”

文辞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他是没想到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小姑娘,居然成了这把相。

“罢了罢了,我给你说正经事儿吧。”文辞抚了抚胸口顺过气儿,懒得跟她争论,“老头儿我这趟下凡呢,是专门来找你的。”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老头儿我六千年前给天君递了辞呈退休后,其实还给你牵了一门姻缘线。本来看你在后来几千年里都沉迷工作,胡乱过日子,我也没多管。直到二十来年前吧……”

“给你拉的那根姻缘线居然亮了!”

箬竹听着敷衍地点点头,她知道文辞说的是什么。二十多年前,正是她和池惟青的那段稍纵即逝的情缘。

“后来呢?”箬竹问他。

文辞道:“老头儿我本想睡一觉就去找你,结果这一觉睡的有点久,醒来时候也就是大半个月前吧,发现你那根红绳又暗了。可没安生几天,大概就四五天前吧,它又又又亮了,于是……”

“说重点!”箬竹忍不住打断他。

这说了大半天,无非就是说了二十多年前,和几日前,箬竹分别的两次动心。

这是她早就想明白,并在心底做出决定的,否则关乎着她姻缘的红绳也不会发光发亮。

“重点是!”文辞语气突然变得抑扬顿挫,人也从椅凳上弹起来,声音大得一点都不符合他银发翩翩少年郎的气质,把暴躁老爷子的本性彻底暴露了出来,“你那根姻缘线,冒的是绿光!绿光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啊。”箬竹轻飘飘地回应他,“绿光就说明我喜欢上的人,不是你给我牵线的对象呗。”

她慵懒打了个哈欠:“老头儿,你这人怎么越活越没胆儿了。”

牵上姻缘绳但是碍于诸多因素分手或和离,导致红绳断开的情人比比皆是。牵上姻缘绳的主角相互与另外的良人互通心意,导致红绳泛出绿光的情形,更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