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杆进洞

“谢谢。”陈浮生挥出第二杆,姿势的标准程度完全不像是个第一次接触球杆的门外汉。天赋这东西其实很多人都不缺,只是欠缺对天赋的挖掘和培养,陈浮生一个对爬树实在没有丁点儿兴趣的家伙都能爬得像只猴子,那归功于兴安岭里牲口畜生们对他的变相训练,陈浮生必须精通一些必要的生存技巧,所以原本不擅长的得到了进步,而原先就具备天赋的则让人惊叹,例如扎抢和玩刀。

老爷子在7号洞等他们,汇聚在一起后继续前行,只是让陈浮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老爷子始终都没有提到有关银行融资贷款的一个字眼,把四个在职的银行负责人喊到钟山高尔夫就像纯粹在锻炼身体,陈浮生眼力并不差劲,看得出来央行和分行与中信分行方面的两个男人还是有点坐不住,三番五次想要转入正题,老爷子只是置若罔闻,而章高棠也很默契地将话题转移到其它方面,南京银行和江苏银行两位中年男人则没有前者的浮躁,很沉得住气。

坐在高尔夫球车上的时候,黄丹青不忍心让陈浮生在忐忑中煎熬,一语道破天机,“你章高棠伯伯是老头子的老部下,是从基层一点一点提拔上来的,大概25年前进入银行领域,就扎下根,他在央行南京分行和中信分行都各自呆过六七年时间,最后几年都在建设壮大南京银行,成绩不错,虽然现在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但不至于说话没人听,在江苏银行圈子里不说头一把交椅,前三还是有的。央行南京分行的刘行长和中信分行的周行长也是老章以前重点培养起来的嫡系,这才拉他们进来,否则这块风险蛋糕,他们就是想分一块都没资格,至于南京银行和江苏银行,因为是本土银行,本来就掌管财政这一块的老头子一直视如己出,尤其是南京银行,创建伊始便付诸他很多心血,到后来的上市,每个环节都不肯遗漏,说句不中听的,老头子可是位不折不扣的太上皇。”

陈浮生恍然大悟,经过黄丹青三言两语梳理讲解,很容易就把握其中的大致脉络,那些成功人士在老爷子面前各自的表演也就有迹可循。坐在干妈黄丹青身边,这是他第一次乘坐高尔夫球车,给他们开车的并非钟山高尔夫方面的专业人员,而是老爷子的生活秘书高缘,谁都看得出来今天老爷子心情大好,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义子算是正式浮出水面,另一方面当然是妻子黄丹青能够出席,对谁来说一样都是天大的面子,江苏上层官场传言黄丹青嫁给钱子项后曾说过做不成国副级高干的妻子,她便不参加任何聚会,所以将近二十年来黄丹青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她绝对是中国众多官太太中的一朵奇葩。

高缘是南京本地人,因为钱老爷子喜欢用南京当地的优秀年轻人填充他的人才储备梯队,其次是苏州,他识人用人的功力有目共睹,目前他身边围绕了一大批年纪在40岁左右的少壮派精英,苏州一些进入副省部级队伍的高官也或多或少将老爷子视作伯乐,高缘并没有出众的行政策划能力,但交际应酬方面很有一套,说的俗气一点就是他很会服侍人,八面玲珑,是老爷子比较信赖的心腹,可惜才华有限,加上啃不下黄丹青这至关重要的一环,一直是个类似伶人的尴尬角色,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难。他当然着急,可不敢丝毫逾矩,只能潜心蛰伏,陈浮生的横空出世起初让他又惊又妒,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副好嗓子,差点有一把年纪去学习京剧昆曲的冲动,浮躁沉淀,极有小政治智慧的高缘决定把这位义子作为突破口,某种程度上他和青禾实业中沈海拥有一样的战略意图,都是曲线救国。

高缘小心翼翼伺候着两尊大菩萨,开高尔夫球车对他来说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你就是让他一个钟头内弄出一两海狗鞭干粉,他也能在半个钟头后送你半斤纯的,论官场上不了台面的歪门邪道和终南捷径,陈浮生恐怕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浮生,这是高缘,老头子的秘书,以后你有不懂的地方多向他请教。”黄丹青仿佛终于记起这位劳苦功高的驾驶员,言语依旧不咸不淡,充满敷衍意味。

“高秘书,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可能要经常麻烦你。”陈浮生没敢耍大牌,双手递给高缘一张青禾实业的名牌。他一直不习惯把自己当个大腕,要不是有老爷子和黄阿姨坐镇,让他有点狐假虎威的底气,别说是五个银行领域的大人物,就是其中一个,也让陈浮生有点忌惮,这是小时候见惯了乡镇小领导作威作福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一时半会改不了。

高缘当然也是毕恭毕敬接过去,内心难免犯嘀咕,这小子表现得是不是太谦恭了点?他哪里知道陈浮生正感慨着一名的秘书该是多大的一个官,即使是副书记,但好歹也是排在和省长之后的第一副书记不是?

裴戎戎一个人乐得清闲,听歌看风景,优哉游哉,她身边坐着一位帅哥球僮,本来球僮没这种福利,只能背着三四十斤重的球杆包囊跟在球车后头,也许一场18洞的高尔夫打下来就得行走七八公里,不过裴戎戎见他一路卖力,恰好身边位置空着就让他坐上来。

这个男人虽然跟陈浮生一样没听说过裴昌雀的名号,但在钟山国际高尔夫呆久了,眼力劲也不差,一眼就瞥到她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珐琅彩绘腕表货真价实,是5076凤凰款,加上她能与钱书记和一群金融精英言笑晏晏,他觉得这是个不可错过的天赐良机。

“听你口音不像南京人?”他试探性问道,虽然只是名球僮,如果光从外表看,这个皮相上佳的年轻男人还真有点非富即贵的气焰,不过也没有旺盛的侵略性,他很懂得收敛。

“不是。”裴戎戎随口应付道,依然没有摘下耳朵里的耳塞,潜台词再明显不过,她对于他的套近乎没有兴趣。

“你的推杆打得很强,是我业余玩家里见过最好的,打障碍球也很有心得。”帅哥球僮并没有泄气,神情自然道:“我想你木杆打出260码肯定没有问题吧?”

交谈的末尾都要用疑问语气,这是他打裴戎戎这类“障碍球”的一大心得,因为他们这些高尔夫玩家里极少有人素质低劣,所以一般都会客气地回答问题,而只要交谈持续下去,他就有信心勾起对方的兴趣,穿着打扮并不寒碜的他不仅手腕上戴着一块沛纳海,本身的学历也足够彪悍,之所以选择做钟山国际高尔夫球僮,是他的剑走偏锋,因为只要抓住其中一个目标,他就能少奋斗三四十年,工作大半年,斩获颇丰,那块沛纳海就是战利品之一。

“凑合吧。”裴戎戎兴致不高,继续听歌。她从小就跟随父亲闯荡商场,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阵势都见识过,男人的花言巧语和疯狂示爱也都领略过无数,可惜裴戎戎并不太能接受主动匍匐在她石榴裙下的癞蛤蟆或者阴谋家。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要是下次来钟山国际高尔夫,我希望还能帮你拿球杆。”他内心紧张神色自然地递给裴戎戎一张名片,没有足够厚的脸皮,他就不会选择做球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