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也在这种未知的拉扯中重复着“回忆——失忆”的过程,灵魂和精神亦产生了撕裂的幻影。他飞快地想起什么事,又飞快地忘记什么事,世界的时钟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玩弄,它来回拨弄秒针、分针,乃至是时针。

易真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手背,瞳孔深处的光亮熄灭再复燃。有那么一刹那——抑或是延长到永久的期限,他完全忘了时间的概念,它是向前还是后退,是运动不止还是凝固不变,是永恒奔流还是冻结为冰,易真无法思考任何事,也感知不到任何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万年,他的耳边终于传来刺耳响亮的一声,易真下意识抬头,透过大黑天的视镜,他看见了容鸿雪。

——他看见黎泽宇一刀劈下,这一击无视精神力的防御,赤色四溅,在容鸿雪的胸前砍开了巨大的血花!

易真瞳孔骤缩,他的呼吸也停住了。

这个瞬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唯有太阿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来回震荡,发出穿云裂石的回音。

快告诉容——快告诉他什么?

是告诉他,刚才的异象唯有裁决十二席方造成,你面前只可是一位裁决者,诸世的至强;还是告诉他快走,不要留在原地?

要告诉他这些吗?

我只告诉他这些吗?

易真梦游般地张开嘴唇,嘶哑地吐出四个字:“……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从前你说相信我,愿意将你身为主角的权限,将所有的筹码统统心无旁骛地押在我身上,我因此得以击杀雷音鬼龙,见证自我的愤怒和尊严。

现在我也愿意相信你,我深知你所有令人嗔目的高傲和强大,只要你还立足在这个世上,是帝皇你也割下他的头颅,是神明你也捏碎祂的喉骨,我相信你!

鲜血自容鸿雪的唇齿间溢流,溅开的盛大血花,同时染红了他狰狞如魔的面容。

实际上,S级的性格都很极端,只是在长久的战斗中,走出了年少轻狂的光阴之后,他们都清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极端的性格作风,或许可以将他们托上这个世间的顶峰点,却不保证他们长久地坐在上面,还不从顶点上摔下去。

所以,有许多S级都无法理解容鸿雪的行事心理。在他们眼里,这个男人就像一颗随时处于爆炸边缘,却不知为何迟迟不炸的核弹,他不仅极端,而且还喜欢尽情放纵自己的极端。那股天生狂诞的戾气,使他成为了最不易战胜的对手,没有之一。敌人越强,就越生出他的猎奇之心,偏要试试自己和对方到底谁会死得更惨。

他活到现在,足以证明他过去的对手全是死得更惨的那一方。

容鸿雪已经猜到了,黎泽宇应该就是隐藏的最强外来者之一,他利用皇帝的死,抓住了重创世界主角的机会。七海诛王手中逆转时间的道具,应该也是他提供的帮助。只是比起黎泽宇,七海诛王的手段就像刚上幼儿园的小崽子一样毫无威胁力。

刚才静止的刹那,光是容鸿雪够发觉的闪回时间次数,就高达一万一千四百三十四次。

这是他平生仅见的拉锯战,黎泽宇重置了所有失败的可性,最终抓住了万分之一的可和破绽,出手重伤了他。

战场上无需多余的语言,容鸿雪深知自己不后退,此刻他唯有前进,用抛弃生死和时间的方式前进。

他身上的伤口裂开再愈合,黑衣上濡湿的血迹也弥漫再收拢,控制时间的力不是没有缺点,如果黎泽宇无法将他一击毙命,那么下一刻,他的精神力触肢就要整个贯穿黎泽宇的胸膛。

易真的眼前,再次展开一片缭乱的光影,他知道面前的战斗早已超越了肉身与武技的极限。他被禁锢于静止不动的时空,每一个记忆和神志短暂恢复的间隙,易真唯有在心中坚持一个念头,把全部的希望,赌在虚无缥缈,然而又确实存在的世界规则身上。

——我所有的一切权与力,我都愿意交给他,换取他的胜利,或者生命。

眼前的景象终于再次动了起来。

易真死死盯住大黑天的视窗,两个人第二次的交锋,在现实世界中只过去了寥寥数秒,但在全部的时间线中,已经过去了数万次的重置。

黎泽宇的长刀穿胸而过,刀锋自容鸿雪的后背破出厉芒,容鸿雪的精神触肢同时洞破了对方的胸骨,攫住了内的血肉,发力撕扯。

血肉破碎的声音犹如裂帛,黎泽宇的唇边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手中唐刀刚要疾转,给S级的身躯剜剐出难以痊愈的致命伤,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鸿雪满脸满身的血,终于笑得露出了森白的犬齿。

“怎么……忘了我老婆是干什么的了?”

概念,某种狂暴恶毒的概念正在他的内大肆流窜!

他要么就当机立断,像阿什泰尔一样,把感染的部分作为一个独立的个抛弃出去;要么再次重置时间,放弃给容鸿雪留下致命伤的机会,转而专心应对这种剧毒的概念。

黎泽宇选择了前者,而容鸿雪等的也是他选择前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