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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金庸 1773 字 2022-09-18

韦小宝心想:“这五戒之中,妄语一戒,老子是说什么也不守的了。”问道:“戒不戒赌?”晦聪方丈一怔,问道:“什么赌?”韦小宝问道:“赌钱哪?”晦聪微微一笑,说道:“五大戒中,并无赌戒。旁人要守,师弟任便。”韦小宝心想:“他妈的,我一人不戒有什么用?难道自己跟自己赌?”

在寺中住了数日,百无聊赖,寻思:“小玄子要我去服侍老皇爷,却叫我先在少林寺出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让我去五台山?”这日信步走到罗汉堂外,只见澄通带着六名弟子正在练武,众僧见他到来,一齐躬身行礼。

韦小宝挥手道:“不必多礼,你们练自己的。”但见净字辈六僧拳脚精严辞,出手狠捷,拆招之时,又是变化多端,比之自己这位师叔祖,实在是高明得太多了。听得澄通出言指点,这一拳如何刚猛有余,韧劲不足,这一脚又是如何部位偏了,踢得太高,韦小宝全不明白,瞧得索然无味,转身便走。

心想:“常听人说,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我来到寺里做和尚,不学功夫岂不可惜?”突然间恍然大悟:“啊哟,是了!海大富这老乌龟教给我的狗屁少林派武功是假的,管不了用,小玄子叫我在少林寺出家,是要我学些少林派的真本事,好去保护老皇爷。可是我的师父在廿八年前早死了,谁来教我功夫?”沉吟半晌,又明白一事:“住持老和尚教我做他师弟,原来就是要让我没有师父,这老贼秃好生奸滑。嗯,是了,他是我是皇帝亲信,乃是满洲大官,决不肯把上乘功夫传给我这小鞑子。哼,你不教我,难道我不会自己瞧着学吗?”

在传授武功之时,若有人在旁观看,原是任何门派的大忌,但这位晦明禅师乃本寺“前辈高僧”,本派徒子徒孙传功练武,他要在旁瞧瞧,任谁都不能有何异议。他在寺中各院东张西望,见到有人练武习艺,便站定了看上一会。只可惜这位“高僧”的根底实在太过浅薄,当日海大富所教的既非真实功夫,陈近南所传的那本内功秘诀,他又没练过几天。少林派武功博大精深,这样随便看看,岂能有所得益?何况他又没耐心多看。

在少林寺中游荡了月余,武功一点也没学到。但他性子随和,喜爱交朋友,在寺中是位份仅次于方丈的前辈,既肯和人下交,所有僧众自是对他都十分亲热。

这一日春风和畅,韦小宝只觉全身暧洋洋地,耽在寺中与和尚为伴,实在不是滋味,于是出了寺门,信步下山,心想好久没见双儿,不知这小丫头独个儿过得怎样,要去瞧瞧她,再者在寺里日日吃斋,青菜豆腐的祖宗早给他骂过几千几万次,得要双儿买些鸡鸭鱼肉,让大和尚饱餐一顿。

行近寺外迎客亭,忽听得一阵争吵之声,他心中一喜:“妙极,妙极!有人吵架。”快步上前,只听得几个男人的声音之中,夹着女子清脆嗓音。

走到临近,只见亭中两个年轻女子,正在和本寺四名僧人争闹。四僧见韦小宝,齐道:“师叔祖来了,请他老人家评评这道理。”迎出亭来,向他合十躬身。这四僧都是净字辈的,韦小宝知道他们职司接待施主外客,平日能言善语,和蔼可亲,不知何故竟地跟两个年轻女子争闹起来。看这两个女子时,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穿蓝衫,另一个年纪更小,不过十六七岁,身穿淡绿衣衫。

韦小宝一见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胸口宛如被一个无形的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之间唇燥舌干,目瞪口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哪里来的这样的美女?这美女倘若给了我做老婆,小皇帝跟我换位也不干。韦小宝死皮赖活,上天下地,枪林箭雨,刀山油锅,不管怎样,非娶了这姑娘做老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