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向左虚劈一掌,呼的一响,掌风带动帆索。两名蛇奴齐
向有声处张望,洪七公早已在右边窜出。他身法何等快捷,真
是人不知,鬼不觉,早已扑向右舷。
大舱窗中隐隐透出灯光,洪七公到窗缝中张望,见郭靖
正伏案书写,两名白衣少女在旁冲茶添香,研墨拂纸,服侍
得甚是周至。
洪七公放下了心,只觉酒香扑鼻,定睛看时,见郭靖面
前放着一杯琥珀色的陈酒,艳若胭脂,芳香袭人。洪七公暗
骂:“老毒物好不势利,我徒儿写经与他,他便以上佳美酒款
待,给老叫化喝的却是寻常水酒。”他是天下第一馋人,世间
无双酒徒,既见有此美酒,不饮岂肯罢休?心道:“老毒物的
美酒必是藏在舱底,我且去喝他个痛快,再在酒桶里撒一泡
尿,叫他尝尝老叫化的臊味。就算我那傻徒儿惨受池鱼之殃,
误饮了老叫化的臭尿,那也毒不死他。”
想到此处,不禁得意微笑。偷酒窃食,原是他的拿手本
领,当年在临安皇宫御厨梁上一住三月,皇帝所吃的酒馔每
一件都由他先行尝过。皇宫中警卫何等森严,他都来去自如,
旁若无人,到舱底偷些酒吃,真是何足道哉。当下蹑步走到
后甲板,眼望四下无人,轻轻揭开下舱的盖板,溜了下去,将
舱板托回原位,嗅得几嗅,早知贮藏食物的所在。
船舱中一团漆黑,他凭着菜香肉气,摸进粮舱,晃亮火
折,果见壁角竖立着六七只大木桶。洪七公大喜,找到一只
缺口破碗,吹灭火折,放回怀里,这才走到桶前,伸手摇了
摇,甚是沉重,桶中装得满满地。他左手拿住桶上木塞,右
手伸碗去接,待要拔去塞子,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两人来到
了粮舱之外。
那两人脚步轻捷,洪七公知道若非欧阳锋叔侄,别人无
此功夫,心想他俩深夜到粮舱中来,必有鬼计,多半要在食
物中下毒害人,当下缩在木桶之后,蜷成一团。只听得舱门
轻轻开了,火光闪动,两人走了进来。
洪七公听两人走到木桶之前站定,心道:“他们要在酒里
下毒?”只听欧阳锋道:“各处舱里的油柴硫磺都安排齐备了?”
欧阳克笑道:“都齐备了,只要一引火,这艘大船转眼就化灰
烬,这次可要把臭叫化烤焦啦。”洪七公大吃一惊:“他们要
烧船?”只听欧阳锋又道:“咱们再等片刻,待那姓郭的小子
睡熟了,你先下小艇去,千万小心,别让老叫化知觉。我到
这里来点火。”欧阳克道:“那些姬人和蛇奴怎么安排?”欧阳
锋冷冷的道:“臭叫化是一代武学大师,总得有些人殉葬,才
合他身分。”
两人说着即行动手,拔去桶上木塞,洪七公只觉油气冲
鼻,原来桶里盛的都是桐油菜油。欧阳叔侄又从木箱里取出
一包包硫磺,将木柴架在上面,大袋的木屑刨花,也都倒了
出来。过不多时,舱中油已没胫,两人转身走出,只听欧阳
克笑道:“叔叔,再过一个时辰,那姓郭的小子葬身海底,世
上知晓《九阴真经》的,就只你老人家一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