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妖怪吗?

伸手朝主屋的方向指了指,池鱼张张嘴,一时惊愕又茫然,喉咙里吐不出声音来。

郑嬷嬷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别害怕,主子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那……池鱼咽了咽唾沫,牙齿打颤地问:“师父……是人吗?”

她早该觉得不对劲的啊,当初在遗珠阁,那么大的火,师父到底是怎么不声不响把自己救出来的?火光之中,她分明看见了三丈长的白发和铺天盖地的红袍,一转眼,怎么就都没了?四大亲王和沈弃淮都是疑心很重的人,只不过见了他一面,怎么就纷纷认定他便是失散多年的三皇子?

朝中局势这么纷乱,沈故渊是从哪里知道那么多人的背景和偏好的?他又怎么能一算一个准,将沈弃淮一步步逼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啊……

浑身都忍不住颤栗起来,池鱼哆嗦着抓住了郑嬷嬷的衣裳,嘴唇发白地看着她。

叹息一声,郑嬷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嬷嬷也有苦衷,不能告诉你太多,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全部的真相。你师父是个嘴硬心软的傻子,他现在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得包容他,别离开他。”

别离开他?池鱼哭笑不得:“是他要我走的。”

嫁给沈知白,她自然就会离开他,这是沈故渊希望的,他压根没有想把她一直留在身边。

“听嬷嬷的,别走。”郑嬷嬷认真地道:“走了会后悔的。”

抓着郑嬷嬷的衣袖,池鱼好半天才回过神,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去:“嬷嬷,我还能问您个问题吗?”

“你说。”

“师父这般救我帮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郑嬷嬷苦恼地皱起眉头,左右看了看,低下身子来凑近她些,小声道:“世间诸事,有因就有果。你师父种下了欠你的因,就必须来尝这帮你的果。这是他欠你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愣愣地听着,池鱼想了想:“那这样说,师父应该是个好妖怪?”

“对……啊?”郑嬷嬷眨眨眼:“怎么就成妖怪啦?”

“他刚刚用的,不是妖术吗?”池鱼抿唇:“我看过神仙的戏,他们都说神仙是穿白衣裳的,穿花里胡哨衣裳的,一般都是妖。”

郑嬷嬷目瞪口呆地看了她两眼,背过身去,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怎么?”池鱼连忙跟着转过去:“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是对的。”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郑嬷嬷拍拍她的肩膀:“那你觉得你家师父是什么妖?”

认真地想了想,池鱼道:“他身上有梅花的香气,也许是梅花精,但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世人都说,只有狐狸精化为人形才会倾国倾城,所以……可能是个喜欢梅花的狐狸精。”

“哈哈哈dashdash”郑嬷嬷捶着地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断断续续地道:“喜欢……喜欢梅花的狐狸精,这个身份很不错!”

池鱼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嬷嬷,我现在很害怕又很慌张,您能不能别笑这么开心?”

“抱歉抱歉。”郑嬷嬷坐直身子,拿帕子抹了把脸,戏谑地看着她:“你师父是妖怪的话,你现在不是应该逃跑吗?”

“就算他是妖怪,也一定是不会害我的妖怪,我怕什么?”池鱼皱眉:“我只是一时有点不能接受。”

“是啊。”郑嬷嬷笑道:“换成谁都不好接受,所以你今晚就跟嬷嬷睡吧?”

“好!”池鱼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嬷嬷!”

主屋里,捆好红绳的沈故渊松开了四周的结界,看看时辰,再看看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的院子,他眯了眯眼,掐指一算。

竟然在侧堂?

有点意外,沈故渊起身就去侧堂敲门:“宁池鱼。”

正坐在床上发呆的池鱼一听这声音,吓得扯了被子就裹住自己,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道:“师……师父,我今晚想就在嬷嬷这儿睡。”

郑嬷嬷好笑地看她一眼,上前打开了门,朝沈故渊屈膝行礼:“主子,池鱼姑娘身子不舒坦。怕传染给您,所以今晚就跟老身睡了。”

疑惑地看她一眼,沈故渊又看了看里头床上的一团被子:“当真?”

“当真!”一团被子大声地答。

撇撇嘴,沈故渊拂袖就走。爱睡哪儿睡哪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门关上,郑嬷嬷上床同池鱼挤在一起,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乖,别怕了。”

“我不是怕……”池鱼伸出个脑袋来,哭丧着脸道:“我只是有点不适应,妖怪之类的……我活了十几年,从未遇见过。”

废话,普通人都没遇见过!郑嬷嬷笑得眯眼:“没什么可怕的,他和人没太大区别,只是有些能力非常人能及。”

“那……他会不会突然显出原形?”池鱼瞪着眼问。

郑嬷嬷摇头:“他原本就长这样。”

“早说啊。”大大地松了口气,池鱼放下了被子,身子瞬间不抖了:“不会突然变成一只狐狸就行,那就没什么好惊慌的了。”

“你这姑娘……”郑嬷嬷笑着摇头:“想法怎么奇奇怪怪的?世人都畏惧妖怪吃人,你倒只畏惧妖怪现原形。”

“妖怪吃人有什么好怕的。”池鱼耸肩:“这世间会吃人的人也不在少数。现原形肯定比吃人可怕多了。”

这么一听,还挺有道理的?郑嬷嬷噎了一下,吹灭了灯,低声道:“先睡一觉吧,你也吓得不轻。”

池鱼点头,安抚好自己,勉强入睡。

第二天一早,沈故渊起身,就看见池鱼在往外搬东西。

“你做什么?”身子僵硬,他只能侧头看着她,问这么一句。

“师父醒了?”池鱼一脸严肃地跑过来,认真地道:“先前幼帝赐的一些入冬用的东西,有些东西不太合适,我给搬出去,换新的进来。”

什么佛像啊、雕佛香炉啊、雕观音的屏风啊、统统都被她扔了出去!开玩笑。伤着师父怎么办?

沈故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正想说她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结果就见这人走到自己床边来,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师父缺阳气吧?所以总这么冷。”池鱼一本正经地道:“没关系,以后徒儿还是给您暖床!”

动了动手,勉强把她的手挥开,沈故渊黑着脸道:“你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池鱼眨眨眼,低头反思了一下。师父还不知道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她这行为,在他眼里的确是反常了些。

冷静下来,池鱼笑眯眯地道:“您先起身吧,外头一大群人还等着您。”

一大群人?沈故渊皱眉,蹭了蹭她手心里的温度,缓了一会儿,翻身起床。

今儿的仁善王府一大早就热闹得很,外头挤满了穿着朝服的官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池鱼一打开门,那些人便跟上朝似的鱼贯而入,冲到沈故渊面前就行礼:“王爷,天下大乱啊王爷!”

“这是怎么了?”沈故渊皱眉:“这个时辰,各位不是该在上早朝吗?”

“幼帝昨晚发了高热,今日早朝没来。”太师朝他拱手:“但朝中出了大事,悲悯王爷坐视不理,臣等只能前来王府叨扰。”

池鱼和苏铭搬了凳子来给他们坐,整个主院里就跟上朝似的,坐满了官员。

“王爷。”赵饮马严肃地道:“大将军季亚栋已经回朝,然而驻军京城十里之外,不愿上交兵权!”

沈故渊挑了挑眉。

“这哪里像话?”孝亲王脸色铁青:“自古兵权归皇室,将军出征有功,应当卸甲交权,享受功勋才是。季大将军此举,已经有造反的嫌疑!”

“悲悯王爷怎么说?”沈故渊问。

忠亲王皱眉道:“弃淮说季大将军征战两年,刚回京就要他上交兵权,未免令功臣寒心,所以觉得此事应该之后再议。可是,自古以来就没有驻兵离京城十里而不交兵权的情况,这要是有个反心,咱们可怎么办?”

眼下皇室凋零,大权旁落,本就岌岌可危,就算沈故渊力挽狂澜,拯救回些许局面,那也经不起谁造个反。

“季亚栋是沈弃淮的故交。”池鱼在旁边低声道:“那也是个小时候受了不少委屈的人,一遇见沈弃淮就相逢恨晚。两人性格有些相似,行事都果决狠辣,不讲道义。”

沈弃淮单一个人还不足以让人畏惧,可加上一个手握重兵的季亚栋,那就不免令人胆颤了。

众多重臣脸上都挂着担忧的神色,他们是站在皇室这边的人,可现在的皇室,摇摇欲坠啊!

“此事,我与几位皇兄单独商议吧。”沈故渊道:“各位大人先回家等等,不必太慌张。”

沈弃淮想要的,无非是无上的权力,不让季亚栋交兵权,也是为了自己手里多些筹码,完全可以理解。只是,理解归理解,却是不能纵容的。

池鱼送走了一大群官员,正准备回去,就听得府门口有人喊了一声:“池鱼姑娘。”

微微一愣,池鱼回头,那人屈膝朝她行礼,恭敬地道:“我家主子在隔壁街的茶楼上。请姑娘一叙。”

悲悯王府的下人。

池鱼眯眼,想了想,跟门房说了一声,提着裙子便跨出了门。

茶香袅袅,沈弃淮坐在高高的茶楼上,看着远处仁善王府大门里进进出出的人,轻笑不语。

“王爷。”池鱼站在他旁边,笑了笑:“新婚燕尔,不陪着王妃,怎么找我来说话了?”

放下茶盏,沈弃淮朝她一笑:“你何必打趣本王,你该知道本王并不好过。”

“哦?”池鱼皮笑肉不笑地坐下来:“娶了丞相家的千金,掌握着朝廷大权,这样的悲悯王爷却说自己不好过,岂不是荒唐?”

“池鱼。”沈弃淮抿唇,像以前无数次下令一样。开口道:“我想要这天下最大的权力。”

天下最大的权力?池鱼皱眉,冷笑道:“非沈氏皇族,也肖想龙位不成?”

轻轻敲了敲桌面,沈弃淮笑道:“并不是非龙位不可,但……我想进皇陵。”

皇陵是只有历代皇帝才能进去的地方,想进皇陵,还说不是肖想龙位?池鱼翻了个白眼。

“本王舍不得伤害你,所以想提前提醒你一句。”沈弃淮深深地看着她道:“年终祭奠,你就别去了。”

“你想干什么?”池鱼眯眼:“年终祭奠在宗庙祠堂,有我父王母妃的灵位,我为什么不去?”

“宗庙祠堂的地底下,有一条暗道直通皇陵。”沈弃淮眼里光芒微闪:“这是本王最近才发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