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已着意把所剩那株送我,小了些,倒也够了。”唐芳抿了口香茶,似自言自语:“是个有脑子的,将来指不定多大能耐。”

此时唐芳已下定主意,卖唐婉一个人情,说不定将来有大用。

而正被人惦记的唐婉,半倚在马车上,青丝如瀑,秀眉舒展,正瞧着碧云沏茶。

“碧云姐姐的茶艺越发好了,多久不曾喝了,实在是想念的紧,”唐婉感慨一声。

碧云抬眼打趣道:“小姐又恁个话,奴婢天天伺候小姐饮茶,倒要说许久不曾喝,可是找着由头罚我月钱?我可不依的。”

唐婉一顿,便笑道:“是我说错话,碧云姐姐别气。”

末了,端起天青色茶盏,细品起来。

车外吁声骤起,马匹停了下来,众人都听得杂乱吆喝声。

青云忙掀帘问道:“怎的好好停了?”

外头车夫道:“回小姐,前头直街堵了,咱是要换别的地儿回府?”

唐婉闻言,素手撩起帘子往外瞧,果真前头不远停着好几辆高头大马,把那一条街挤得满满当当,好些人家都没法儿行走。

此处东城门大街,附近有一湖池水,名叫东湖,湖畔建起一座东湖茶楼,楼高三层,一楼是书坊兼喝茶之所,二三楼有雅座。

其间雅座,便是专供越州学子聚首谈诗词论文之处,也是往来唐家要经过街市。

主仆三人往那楼上望去,见人影闪动,不时有应和声传来。

青云眼尖,指着其中一处窗子道:“那不是表少爷?原来他来了此处会友哩。”

“小姐,咱可要去楼上瞧瞧?”

本朝虽有男女大防之礼数,轻易不能暨越,可女子往来书坊算不得甚么,便如唐婉这般的士族女子,偶然也能到这般地方喝茶寻书的,倒也不甚讲究。

唐婉淡淡看了眼青云,放下帘子,朝外头道:“往别的地儿回府。”

车夫得了话,调转马头,往稍远些的街巷走。

青云不明所以,便是碧云也忍不住,隔着帘子看了眼那东湖茶楼,轻声道:“小姐,你往常若是知道表少爷来了这处,便是不与旁的人见面,也会择一处雅间,与他一起谈论词曲,今儿怎的不去了?”

不知今日,便是一连两日,碧云青云都觉得,小姐对陆家表少爷的态度,十分不同以往。

唐婉见二人眼巴巴望她,自己拎着茶壶倒了杯,茶香沁人,缓缓道:“你家小姐我知书达礼,通晓诗文,且还是个美人胚子,怎能只见了他一个清俊的男子,便不管是亲是友,倒与他厮见起来,把往日念的诗礼给忘个干净?”

“如此以来,我也算不得佳人,也丢了爹娘脸面。”唐婉细细闻着茶香,也不喝,又道:“往日是我没得想恁个深远,这两日瞧看着,我以往做的不甚好,我也告你二人知道,往后不必与他客气,只当拦时,必要拦着他,不与他到我跟前来。”

唐婉这番话,可把俩丫头给震住了,从前她们二人从未听说过,如今见唐婉话中这般严厉,不敢轻怠,忙应了。

唐婉吃着茶,见两人把她的话听进去,遂放下心来,耳边隐约听楼上学子高谈阔论之声,不由微微勾起唇角,眼中闪过几丝嘲讽。

唐家马车消失在街角,茶楼上,陆游负手站在窗边,远远望着那处街巷,眉头微皱。

“务观兄,务观兄?”

身旁一头戴玉冠,穿着紫绒飞鱼补直身的华服男子唤了两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往来行人街道,无甚异样。

陆游这才回转过头来,笑看那人道:“抱歉,想着些许小事,扰了大家兴致,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