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扬帆远航(月初求月票哈)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

队员们立马不说话了。

这首歌更好听!

天涯二号行驶速度不快,因为要照顾后面摇橹的木头船,这样队员们的精神在船舱里就得到了享受。

他们听到了好几首好歌……

船到县城码头,码头上临时搭建起好几盏大功率路灯,将周边照耀的金黄明亮。

码头上也有大喇叭,大喇叭上的声音压住了船舱里的歌声传进他们耳朵里:“……翁洲是我国最大的海鲜商品生产、加工、储藏、销售基地,素有中国渔都之美称……”

“春、夏、秋、冬各季,鱼群按照一定规律在广阔的海域洄游。这种自然禀赋,造就了东海渔场的各种鱼虾蟹蜇味道特别鲜美,肉质尤其细嫩,远远超过其它海域的水产品……”

天涯岛的船队到来,顿时有一艘隶属于治安局的快艇迎了上来,有引导员在上面喊:“来的是哪个公社哪个生产队的小队?”

王忆打开门探头喊道:“是长龙公社王家生产队……”

“哦,是天涯岛的同志?跟我走,你们的停泊位在这里。”快艇调头领着他们进入停泊位。

王忆现在开船已经很娴熟了。

他操作着船舵从一艘艘渔船的身边掠过,开船的时候他往外看了看,停靠的渔船中有机动船有木头船,以木头船为主。

海福县地区的渔船机动化率一直不高。

他看过一份统计,从1971年到1980年的十年间,江南省沿海地区的渔船总数为422万艘,其中木船为322万艘,机动渔船数为1万艘,差不多是4条船里面才有一条机动船。

fh县渔船总数是2800艘左右,其中木船是2400艘,机动船是400艘,也就是说七艘船里才有一艘机动船。

放到天涯岛那情况就更糟糕了,他们岛上大小渔船一共56艘,而机动船才2艘!

不对,现在又俘虏了一艘运输船,这样的话机动船有三艘了……

就这样的机械化水平要提高生产效率自然很大,海上作业本就艰辛异常,再加上渔船不给力,又给捕捞作业增添了不少的阻碍。

还好前些年头讲究‘人定胜天’、‘气多钢少能赢钢多气少’,渔业方面机械设备上的不足可以靠人力来弥补,翁洲渔民的吃苦耐劳精神一直值得称道。

引导员将天涯岛的船队归入港口,临近有人冲他们吹口哨。

王忆探头一看:“哈,李队长?”

很巧,他们隔壁是多宝岛上李家庄的船队!

李双水冲他热情的挥挥手:“王老师,你们吃了没?没吃过来,我们这里正吃着呢!”

“今年刚晒的墨鱼干,撒上葱花蒸熟了配面条,太香了!”有人补充道。

王忆摆手说:“你们吃吧,我们已经吃完了!李队长,你们庄里是你来带队呀?”

提起这话,李双水面色不愉:“唉,我不带队谁带队?我带队社员们都不愿意来干呢,大家心都野了,看不上一天五块钱的工钱了!”

一天五块钱的工钱真不低。

但问题是渔业大会战累,而且相对来说收益低!

一般来说,从霜降到小雪,外岛可以用大对船捕捞小黄鱼,这叫“抲早冬”,也有渔汛。

小雪以后就是带鱼汛,外岛称作“抲晚冬”,一直到大寒左右结束。

抲晚冬的时候,渔场里带鱼多,摇橹出海之后运气好撒一网下去能上来一二百斤。

诚然现在带鱼不值钱,特别是在渔场批发出售更便宜,一斤品质好的只要一毛五分钱,品质差点的是一毛左右,品质再差没人要,都是渔民做买卖的时候当添头交给回购站或者商贩。

但哪怕按照一毛钱来算,这一网下去就是一二十块!

一天不止捞一网吧?经验丰富的捞个八网十网的问题不大,这是多少钱?差不多点就能上一百五十元了!

哪怕一船四五个人平均也能分配到手个三四十、四五十块,而摇橹不费柴油,顶多是损坏渔网,但是刨除渔网的亏损后还能有个二十三十呢。

这种情况下,渔民干嘛要来赚一天五块钱的死工资?

毕竟现在改革开放了,很多地方生产队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村庄。

国家不再强行要求渔民为国捕捞爱国渔获,所以很多渔民心思就活泛了,不会参加渔汛会战,他们要给自己干!

现在还愿意来参加渔汛会战的主要是两种人,一种人是王家人这种有着浓烈爱国情的渔民,他们来干活不图赚钱,为的是能给国家发展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一种是混日子的,他们自己没有船,出去给人家打工又受不了鱼汛期的苦,于是就进国家队。

国家队要求他们捕捞但没有命令要求他们捕捞多少渔获,这样可以出海混日子,一天混上五块钱和五斤粮食。

除了这两种人,还有一种就是李双水这样的情况。

参加渔汛会战的人手实在太少,各公社就给生产队摊派任务,每个生产队必须至少来多少人。

这种情况下,生产队的队长们肯定得身先士卒,否则渔民老百姓哪会愿意听他们指挥?

天色渐亮,到来的渔船越发的多。

王忆站在船头打眼往四周看去,县码头洋洋洒洒得停靠下一百多艘船。

王祥海看的一个劲摇头:“渔汛会战组织不了几年了,这就快凑不齐人来了。”

王忆暗道你这话说对了,1985年全市渔汛会战只组织了一百几十艘船,那是最后一次国家组织的渔汛会战。

从1986年开始,这个曾经在新中国海洋渔业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集体运动便消失了……

今年的渔汛会战活动还行,比不上五六十年代的巅峰,可也动员了不少人参与,码头上熙熙攘攘还是很热闹的。

有会做生意的一早划船来卖包子、饺子和热粥,码头上内外到处是‘大包子香喷喷、小米粥热乎乎’或者‘鸡汤馄饨香嘞’、‘余家大饼老字号有花生油’这种吆喝。

王忆看着这热闹场景,笑道:“渔汛会战虽然苦和累,可人多有意思。”

王祥海点燃一支烟卷眯着眼睛嘬了一口:“现在算人多?六五年以前是真多,当时到了大雪前后,报纸和广播争相广播咱们这里,说是万船云集翁洲洋,十万渔民下东海!”

“咱们这一趟肯定得去佛海,等领着王老师去横街鱼市看看,那才人多、那才热闹!去一趟能挤掉两只鞋!”王东虎上来说。

王宝才嘻嘻笑道:“听说还有大姑娘进去挤一趟,结果回家发现自己怀孕了!”

汉子们顿时狂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一艘船划了过来,有妇女在上面笑着打招呼,“王老师,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王忆打眼一看:公社小学的语文教师、女诗人崔红!

他站起来走到船尾过去问道:“崔老师?你们这是来卖什么?卖猪肉吗?”

崔红家里收猪、杀猪。

名义上是因为公社没有屠宰场所以他们家里承担了一部分为人民供应猪肉的责任,实际上就是她公公关系硬,以前做过公社领导,所以才能有这份好营生。

听了他的询问,崔红笑道:“我公公和我男人他们卖猪肉,我卖猪头肉,自己卤的猪头肉,我听说你来了,过来给你送两个。”

送个卤猪头!

这可是大礼,现在媒婆给人说亲说成了,也不过是能享受一个猪头而已。

王忆连忙说这怎么行,崔红痛快的说道:“小秋老师是我妹子,我给我妹夫送两个猪头怎么不行?”

“崔老师好买卖呀,两个猪头换了王老师这么个妹夫。”邻近的李双水跟她开起玩笑,“你还有没有妹妹了?你给我一个猪头就可以换我这个妹夫。”

崔红横了他一眼问道:“我换你这个妹夫干什么?牵回家里去杀了卖肉?”

李双水弹了弹烟灰说:“杀人犯法,卖人肉罪加一等!”

崔红船上驮着个铁皮桶,打开盖子里面有蒸腾的热气往外窜,带着卤汤特有的香滋味。

她很实在的挑了两个大猪头送给王忆。

王忆想要出钱,她直接指着王忆豪迈的说:“你王老师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教我写诗的时候可没收我学费!”

王忆苦笑道:“我没教你写诗,对了你的诗词发表……”

“发表的很成功。”崔红提起这话题眉飞色舞,“我现在在咱们《江南新报》上都有自己的文学专栏了!”

王忆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