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梦河夜航 严雪芥 3782 字 2022-09-19

“嗯,回去了。”

年纪大了,不能放任自己熬夜。

娄语先行坐上保姆车,栗子还在帮忙分发咖啡,等待她的过程中,娄语透过暗色的车窗看着路边人声鼎沸的街道。

现在凌晨三点,这里却越来越热闹了。

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正在街头游荡,有的刚从pub里喝完出来,扶着树在路边大吐特吐,吐完直接一抹嘴,晃悠摸到旁边的摊子上买烤红薯,热气腾腾,模糊了一张醉醺醺的脸。有的刚从车上下来,打着电话点着烟,一副刚从上个局转完场的忙碌样,嚷着等我啊车子排队呢不好叫。还有的听说剧组在这里拍戏,蹲在他们包下的夜店门口探头探脑。

年轻真好啊,花不光的精力,长夜也很远很远,好像不会天亮似的,于是可以随意挥霍时间。

时间,她曾经拥有的最多的也最不被珍视的东西。

娄语按开车里灯,倾身探向副驾的车座后背,上面挂着一面镜子,方便她在车里睡一觉醒来看看状况再下车。

镜子里露出一张带着妆的脸,皮肤状况算是保养得不错,但到了后半夜妆容暗沉,透出一股不知是年纪还是熬夜带来的疲倦。

娄语没敢凑近细看,随手拨了下头发。

一拨,她心一跳。

某种突出的颜色在光下一闪。娄语凑近镜子,把头发剧烈地拨开,果然,发根这儿又新长出了几根白发,都很短,冲天地刺着。

野火烧不尽,白发吹又生。

娄语在心里擅自篡改着古诗词,默念着,看着镜子突然笑了出来。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直到车窗外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她残存着笑意拉开车门,以为是栗子,却在看到门外的人后笑意戛然。

站着车门外的是冯慈,举着一杯刚收到的热咖啡。

“谢谢娄语姐的咖啡!”

娄语盯着她凌晨三点依然容光焕发的脸,一时间没出声。

“……娄语姐?”

她这才回过神。

“啊,怎么了?

冯慈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是来谢谢娄语姐还给我们买咖啡。”

娄语诧异:“你专门为了咖啡来和我道谢吗?”

“也不算是……刚刚这场拍完一条路,我去上厕所。里面的厕所大家都在排队。”冯慈不好意思,“看到娄语姐的车子,就来和你打个招呼。”

“这样。”娄语点点头,笑道,“不用那么客气,一杯咖啡而已。你一个人去吗?这么晚了很危险,这边很多醉鬼,我让我司机陪你过去吧。”

“谢谢娄语姐!不过不用啦,有人陪我的。”她指了指不远处,“闻老师……”

当冯慈吐出这三个字时,娄语的心脏砰地炸了一下。

她囫囵往冯慈指的方向一看,扫到那个人影发现不对劲,大脑这才滞后地接收到完整的句子——

“闻老师也让助理陪我去了。”

等到栗子分完咖啡回来,车子才彻底驶离了片场。

娄语闭着眼躺在座位上摸了摸心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到这个点的关系,还是刚才心脏做了个激烈的起跳,现在有点不太舒服。

如果刚才真的是闻雪时站在那里,心脏会不会直接停滞。她想到这个念头,又荒谬地想笑。

这个念头反反复复,以致于她这一晚的梦也被入侵,梦到那一年她和闻雪时还是互相搭伴去便利店的关系,她问他要不要去一起便利店的时候,他忽然说不了,自己要陪另一个人去。

然后她转脸看见了冯慈。

娄语登时冷汗涔涔地从梦中惊醒。

昨天剧组熬了大夜,直到快五点时才收工。因此这天大队出工推迟到下午,也没有排闻雪时和冯慈的戏,把娄语和夏乐游的戏份排上来。

夏乐游之前因为综艺的关系,统筹把他的戏份都排到了后面,因此这也是剧组开机以来她和夏乐游第一次对戏。

夏乐游已经在现场待机了,虽然上了妆,但皮肤看上去比前阵子刚开机那会儿黑了一些。

夏乐游注意到娄语打量的神色,不自然地摸了摸额头:“我最近去录了一个野外综艺,是不是晒黑了?”

娄语诚实点头:“有一点。”

他垮下脸:“啊,真黑了啊!我都这么注重防晒了……”

娄语笑道:“黑一点怎么了?”

他语塞,嘟囔道:“是没怎么,我觉得白一点好看。像闻哥就挺白的。”

娄语听完觉得诧异。

“你也当他做偶像?”

“也?”

“噢,那天吃饭你没来。”娄语解释,“冯慈很崇拜他。刚听你这么说,我想难道他又多了个迷弟。”

夏乐游赶紧摇头澄清:“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到了对比一下。”

娄语随口道:“那你找错参照物了,他是天生冷白皮。”

一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赶紧补了句:“我挺羡慕他的皮肤,之前有问过他怎么保养,结果发现是这样。”

夏乐游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啊,那确实比不来。”

两人调整状态准备拍摄,这场戏的剧情是霍言对秦晓霜的生情戏,前情是她和朋友一起去自驾游,中途汽车坏了,搭上了霍言和他朋友的车。中途另外二人去加油站买东西,剩秦晓霜和霍言待在车里。

她坐在后座,驾驶座的正背后,也就是霍言身后。他正准备下车抽烟,她上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耽误你一根烟的时间。”

“怎么了?”

霍言表情紧张,因为秦晓霜的表情很严肃。

秦晓霜噗一下笑出声。

“逗你的。”她弯起眼睛,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口红,“这支我刚才在商场买的,你觉得颜色好看吗?”

“挺好看的。”

“那这支呢?”

她掏出纸巾三两下把嘴上的颜色擦掉,然后从包里掏出另一只口红,在他眼皮底下堂而皇之慢慢悠悠地重新上色。

霍言等她重新上口红颜色,但视线却不由自主飘到了车的后视镜上。

角度问题,后视镜里恰好只露出一小片女人的唇,还有半只鼻尖。

此刻那双唇在轻轻地抿动,圆形长管口红在那上面流连,好像那是一片柔软的蹦床,圆管陷下去,一片红色便弹了起来。

确切地说,是一片浆红色,春天的樱桃熟透之后用手一掐会流出来的那种汁液。

那双手抹得很随意,浆红流出嘴唇的轮廓,女人便伸出指尖轻轻抹掉,再度抿了下唇。

然后,那双唇上下开合,吐出漫不经心的声音。

“涂完了,这个呢?这个颜色好看吗。”

他随之转过头去,对上娄语的眼睛,念台词时卡了壳。

“好,好看的。”

说完夏乐游立刻撇了撇嘴,懊恼地对着镜头道:“对不起导演,刚刚有点忘词了。”

章闵对着对讲:“没事,再来一条,直接从抹口红那儿开始。”

娄语比了个ok,一旁的化妆师们赶紧上前来帮她卸妆,重新涂上最开始的口红。

夏乐游在驾驶座位上扭直直看着她,清了清嗓子说:“对不起,害你要反复擦口红。”

娄语说不了话,只能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表示不在意。

视线一偏,她停在夏乐游肩上的手一滞。

她定睛往棚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闻雪时正从门口缓步踏入,身边还跟着他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