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 167 章

“阿玛,这次玛法没有伤心,神情阴沉,语气极其冷,脸上却还微微而笑……”弘晖说着话,很是不安地看着阿玛。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早上。

弘晖安排几个暖轿子坐轿子进宫,先送弟弟妹妹们去无逸斋进学,发现这节课是朱轼老师的,便逃课去畅春园给长辈们请安,他穿着雨衣木屐借着微弱的红绢灯笼的光亮,隐约看见王剡、嵩祝、萧永藻、张廷玉几个人一前一后进来畅春园,要去澹宁居的方向,看见了他只点了点头跟着往里走。雨下得更大了,天色阴暗风声雨声的,隔雨帘望去,半箭远近的宫灯都模模糊糊的。雨点子没头没脑敲打着黑漆漆的竹林花木,萧萧瑟瑟响成一片,斜风袭来,冷得人通身寒彻。弘晖便跑到澹宁居避雨,待到澹宁居前丹陛下的大铜柱旁边,发现几个大臣的下半身已湿透了,几个大臣站在廊下略略定定神,拧了拧袍角上的水,才是进去请安。

细听动静时,却是方苞在里头说话:“杨基身为元末明初诗人。元末,曾入张士诚幕府,为丞相府记室,后辞去。明初为荥阳知县,累官至山西按察使,后被小人谗言夺官,罚服劳役。死于工所。诗风清俊纤巧,其中五言律诗《岳阳楼》境界开阔,时人称杨基为“五言射雕手”。但是草民记忆最深刻的是一首《送陈资深归广》:‘番思苏台月,照女夜绩纺。此时父子情,两地同惚恍。’……”弘晖嬉笑:“玛法,方苞先生在谈论诗词?”

“你小子怎么来了?雨下大了?快进来暖和暖和。”康熙正歪在炕上倚着大迎枕闭目养神,微微睁开眼睛唤着胖孙子,面对前后脚进来的大臣们,坐起身来道:“都进来吧!”大臣们答应一声趋步而入,弘晖除去雨衣和木屐慢了一点儿,最后进来,看见方苞一边坐在康熙榻前,打千儿请了安端详他玛法,神情并无异样,可能是大雨天光线不好?显得略消瘦了些儿。不知怎的,弘晖鼻子一酸,几乎坠下泪来。康熙笑道:“弘晖怎么了?是不是迟到被老师骂了?”

弘晖一头滚到玛法的怀里,不乐意地哼哼:“孙儿没有迟到。朱轼老师就喜欢念叨孙儿,孙儿不想听他的功课。”

“朱轼经常在朕面前夸你,当面念叨你,那是对你负责。”康熙慈爱地摩挲他的后背,脸上带着笑儿,在弘晖没有看见的地方给大臣们一个暗示的眼神,面对胖起来的孙儿佯装生气道:“你逃课,还来告状老师。朕要怎么罚你?”

弘晖耍赖地蹭着脑袋笑:“玛法,刚方苞先生讲父子诗词,弘晖给玛法讲一个笑话——过去,青州城里有个大财主,家境富裕。大财主眼看年龄一年大似一年,不愁吃来不愁穿,愁的是家中的钱没处花,而且外面还放着许多高利贷。有一天,大财主召集欠账的人说:“人们不是都说有来世吗?说一个来世报恩的方法,你们欠的钱就这辈子不用还了!”

欠账户们听说不让还钱,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啦,连连回答道:“行,行,完全行!”李老汉诚心诚意地说:“我老李下辈子托成个老母鸡,一生给你们下蛋,到老了你们把我杀了,炖老母鸡汤喝!”张老太说:“下辈子我托成个牛,给你家拉车犁地,到老了你们把我宰了卖成钱。”赵屠夫说:“我下辈子托成驴,给你家拉磨拉碾,到老了你们把我杀了熬阿胶卖!”

大财主听了这三个人许的愿,点头说:“还可以。”然后转过脸问王五说道:“你欠的钱最多,说说你下辈子咋还钱?”

王五大声说道:“我下辈子托成你的爹!我当你爹,生你养你教导你,考取功名要你做官二代,赚钱要你做富二代。”

康熙:“……”

在场的人都无奈地看着弘晖,弘晖眨眨眼,无辜地看着玛法。

康熙抬手一把拧住他的元宝小耳朵,怒声道:“谁讲给你听的?”

“阿玛!”弘晖脱口而出,立即出卖了他阿玛。“阿玛说,儿女都是来讨债的。说弘晖要成家立业,有小娃娃要当爹了,也要还债了。”

康熙牙疼胃疼心口疼,吹胡子瞪眼气恼道:“别听你阿玛胡说。背诵一段《孝经》。”

弘晖:“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诗》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康熙小小的满意,却是气哼哼道:“以后不许听你阿玛乱说一气。”

“哎。弘晖记得。”弘晖响亮地答应着。康熙要小太监送上来奶汤和点心,看着他吃下了,等雨停了,吩咐道:“去上课去。下午玛法拷问你功课。”

弘晖吓得一个激灵,忙慌爬起来行礼:“玛法,孙儿立即去学习。”说着话,转身就跑去外间穿雨衣和木屐。

弘晖很快跑去无逸斋,澹宁居里,康熙因为皮孩子无忧无虑的小样儿,对大臣们无奈地笑:“你们四爷呀,胡乱教导孩子。偏偏弘晖性子也随了他,一根实心小木头。”

嵩祝笑道:“民间都说儿女是讨债的,这话儿也有一定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都是歪理。”康熙虽然天天骂儿子们讨债的,此刻却拧巴着不承认。“朕看他就是懒的。将来呀,指望他帮忙给弘晖带着孩子,是指望不上了。”

萧永藻心里一动,欠身道:“皇上,弘晖阿哥的福晋人选,定下来了?”

“哪有这么快。”康熙颇为烦恼地动动身体。“终身大事本来就重要,偏他阿玛要求多,他的小要求也多。朕还能去天上给变出来一个仙女儿?”

众人都笑出来,康熙对其他孙子包括弘皙的福晋人选,都是直接独断指婚,唯独对弘晖的福晋人选这样挑,果然对疼爱的孙子不一样。

众人心思各异,只见康熙笑道:“朕今天找诸位来,乃是为了拟定废太子诏书。”

!!!石破天惊!

众人都以为,康熙可能原谅太子了,没想到康熙等到现在废太子。

都不等今年的六十大寿过去。

诸位大臣尽自心里已有准备,也揣测康熙是不是犹豫了,一旦证实,还是吃了一惊,张廷玉苍白着面孔怔了怔,喃喃问道:“不知太——二爷又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萧永藻见康熙向自己示意,一欠身说道,“去年九月拿到托和齐,是我和五位大臣会同审讯,托和齐交出了他和耿额、齐世武等十四人的歃血为盟誓书,要共保太子登基。”

萧永藻说得简要,众人的记忆却是清楚,去年四九城的那场战的鲜血还流淌在地上没干。只是听到托和齐等人居然敢招认了大逆不道的心思,要诸位大臣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这起子叛逆小人竟真的敢有预谋的打康熙的主意!想着又问道:“皇上早日来京,吾等都不知道。要皇上受惊,臣等有愧。”

萧永藻说道:“一路上过的都是一个假銮驾。不光是四九城闹起来,密云都统把调兵将令都发了,后来大约有所觉察,又撤了令箭。”

亲身经历密云都统拦路的嵩祝,紧皱着眉头思索着,良久,一撩袍子长跪在地,声音颤抖着竟有些哽咽:“这些事情二爷未必亲自参与,小人辈为了从龙之功,造作大逆,事败往二爷身上推也是有的。”

萧永藻冷冷一笑:“嵩祝,我们都知道你关心二爷。但是你的话,吾等不敢认同。皇上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你说的话,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可是二爷不识别忠心或者奸猾,身边聚集这么多叛逆的人,如何能继续做太子?”

蓦然张廷玉跪下来哭道:“奴才不是心疼二爷,但这事实在骇人听闻,一旦全揭出去,天家骨肉惨变,书之史册传于后世,……有伤国体和皇上圣明!”

“……”康熙叹息一声趿了鞋下炕来,一边漫步踱着,说道:“张廷玉起来,给朕拟诏书,朕口授,你写!”

张廷玉起身来,内里的中衣已被汗湿得贴在背上,提笔饱饱地蘸墨盯着康熙,听康熙款款一字一顿斟酌着说道:“前因胤礽行事乖戾,曾经禁锢,继而朕躬抱疾,念父子之恩从宽免宥。本期其痛改前非,岂知伊从释放之日乖戾之心即行显露……”

诏书写完了,康熙和张廷玉、方苞,一干的大臣们默默注视着那张墨水淋漓的宣纸,久久没有言语。

大雨越下越大,康熙召集来儿子们和六部九卿科道的大臣们,特意来到皇宫乾清门口以示正式。张廷玉当众宣读圣旨。这道旨意很长。前边说,太子为什么第一次被废,后来又为什么重立,朕盼他改恶从善,他又是如何如何的不守规矩、胡作非为。祖宗基业,断不可付于此等小人,……皇二子胤礽终身圈禁,已成了不可更改的铁案了。

圣旨宣读完,众人山呼“万岁”,有位理藩院的老官儿吓得晕了过去,倒在地上,无人在意。大雨停了,太阳出来,天上的云层却没有散,浑圆的太阳惨白地在空中游动,不时地给天地落下一片日影。众人一身湿透的衣服沐浴阳光山呼万岁。两个太监上前来,默默地打千儿。胤礽沉默,面白如纸,自己摘掉了那象征太子权位的十二颗东珠和紫金冠。侍卫们上前要架起他来,他猛地推开了,自己站起来昂着头朝外走。那一刻,胤礽的脑袋一片空白,他抬头,彩虹也出来,天地一片澄明清澈,五彩斑斓。仿佛整个紫禁城的早春上午的太阳和彩虹的光齐聚在他的脸上,一瞬间竟然是那样的明亮姝丽。

王剡、嵩祝等人偏着脸不忍直视,已经是老泪纵横。百官怔怔地目视那道杏黄身影离开,就在众人以为要结束的时候,康熙的声音再次响起。

“胤祥!”康熙端坐龙椅,面无表情,声音也是冷漠:“四年前,慎行司一个犯人无辜死亡,你可知情?”

一听问到灵答应“死亡”这件事,康熙的话音一落,在场的兄弟们震惊不已。转念一想,听汗阿玛问话的口气,老人家当初试探四哥和鄂尔泰,也猜到其他儿子们可能牵扯其中,但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对灵答应另外做了安置,藏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地方。

胤祥一开始没听明白,有点迟钝地抬头看看康熙,转脸看着他的兄弟们。他的兄弟们有一半别过脸,装作不知情或者无关的样子。等他反应过来瞳孔一缩,不觉心头一颤。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汗阿玛要放在我的身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可他转念一想,顿时气的浑身发抖,直直地看向老父亲。

这事儿——当初汗阿玛要试探四哥,四哥没做,我答应四哥没做,就是怕的是出了事让四哥受牵连。如今汗阿玛问话,又是要问罪四哥?!他气的失去理智,更因为兄弟们的薄情怒火中烧,一句:“就是我做的……”冲口就要出来。

可他已经不是和康熙任性置气的胤祥,他也不是因为生气伤心不管不顾的胤祥了。胤祥紧紧地闭紧了嘴巴,憋的自己心口针扎地疼——我绝对不能替老三老八背锅连累四哥!想到这儿,他大声说道:

“回皇父问话,胤祥并不知道哪件事。请汗阿玛示下,这名犯人的死与胤祥有什么关系?”

胤祥对灵答应这件事实话实说,没有义气用事,倒真是做对了。也亏得胤祥真没做过,即使知道老三,老八、老九、老十四他们操办的,他和任何相关人也都没有接触。底气十足地没认这档子事,要有一点点犹豫了,那看在康熙眼里可就抖搂不清了。

康熙盯着胤祥半响,吩咐道:“刑部已经查清有关流言事情。但如今又出来这件事,押送皇十三子胤祥在府邸中,等侯发落。”

两个侍卫上前,押送胤祥下去,胤祥很快回神,也没害怕,规规矩矩地磕头谢恩,起身转身离开,和他被关押到宗人府的时候一样潇洒的姿态,不,更为洒脱。之前是保住四哥的无怨无悔,以及开心庆幸。如今是心静如水了。

康熙废太子,类似圈禁一般圈禁胤祥在府邸里,大臣们都胆战心惊的。可权利动人心。太子胤礽被而废,一定是没有希望了。新太子!

萧永藻抢第一个站出来,激动的声音都打颤:“启奏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家需要继承人。上次废太子人心惶惶。这次废太子,臣恳请尽快册封新太子。”

“启奏皇上,臣等恳请册封新太子。”大臣们山呼海啸一般地,大殿里宛若波涛汹涌的大海,都在渴望新太子的诞生。

康熙一转脸,看向身边的方苞:“方先生,你熟读史书,自然懂得,历朝历代在立太子这件事上,争斗残杀之多。朕今天再次废掉胤礽,并不心疼。他当不好这个太子。不过话说回来,在本朝当太子,也确实不易。太子是储君,身边不能没有自己的人,身边很自然地围绕很多人,这些人当然要巴结奉承他。不结党也是党。如今朕看来,谁来当这个太子都当不好,也当不成。”

下面大臣们听明白了。太子和康熙父子情深却变成这样,无非是太子“结党营私”。太子为什么非要结党呢?如今,皇上亲口把这个根本的弊端说出来了。太子本身就是一个党派的领头的,天然的对抗皇权。更有大清开国的柱石是八旗。按祖宗家法,皇上让皇子阿哥们分掌八旗,建牙开府,各设属官。有八旗制度,就必定要有皇子们结党营私的事。皇子们有人手,太子不是更要有人手?要想皇子们在朝中无党,那就要废掉八旗制度。

可是,可是,皇子们争斗皇位的本质决定了,即使废除八旗制度,即使有可能减缓,可前朝养猪一样地养着其他皇子们,不也是有争斗?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也是无用的。他们正在想着,康熙又说话了:

“所以,朕不能按以前朝代册封太子的风俗去办,朕已决意不再立太子了。众臣工也不要再谈这件事。”

方苞和张廷玉等大臣们是听明白了,可是真吓到了!不立太子,将来皇上百年后怎么办?心眼实在的马齐最是糊涂,第一个直言:“主子的话奴才们听明白了,可请主子恕臣直言,主子百年之后,天下无主,岂不要大乱吗?”

一听这话,康熙纵声大笑:“哈……马齐,你真是问的可爱。朕问你,春秋第一霸主齐桓公,生前没有定下来继承人,他死后,五个儿子争夺王位,把老子的尸体放了百日,以至尸体腐烂,蛆虫都拱出来了。你知道,朕还能不知道吗?可是,立了太子的就保险了吗?你知不知道大唐的玄武门兵变?你知不知道明朝的永乐靖难?”

听康熙把话说得这么严厉,谁还敢再接茬儿呀。过了一会儿,康熙从激动中定下神儿来,又叹了口气说:“唉!朕有二十八个皇子。据朕看,真正豪爽正直,办事用心,只有老十三胤祥一人而已。”说着话,抬手摘掉了头上的冠帽,龙脸都是感叹。

大臣们都愣住了。皇上您说什么?不是您刚刚关押十三爷?

张廷玉见机会来了,连忙说:“皇上容臣启奏。据臣看来,十三爷真是有冤枉。臣等也曾听说,十三爷这几年办差有功的,而且十分清廉,从无不法之事,对十三爷的处置是不是——”

康熙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好大一会儿才突然说:“传旨,事情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许见胤祥。”

康熙此言一出,满殿的人全都惊呆了!

这是真圈禁十三爷了?康熙的话很是模糊,一说关押,一说查明,可加上这么一句不许探望,不就是圈禁?不奉皇上特旨,外边的人不准进去,里边的人不能出来。这是大清对犯法皇亲最严厉的处分啊!十三阿哥并没有出什么差错,而且皇上正在夸着他,为什么话刚落音,就给他这么重的处分呢?可是,他们瞧着皇上阴沉的脸色,谁也不敢再问,只好下去传旨。

康熙起身临离开前,沉痛地说道:“诸位卿家,用心办差,方是根本。”

所有人都磕头洪声答应着,高喊着:“恭送皇上。”思及因为索额图,一废太子,二废太子引发的朝堂巨变,一个个倒下的亲朋好友们,惧是心有戚戚焉。蓦然王剡对康熙起身离开的背影大喊一声:“皇上,臣有话说!”王剡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皇上,臣知道太子有不足之处,但都是太子身边的小人为了从龙之功自作主张。臣不服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废太子。萧永藻方苞你们在皇上身边,深受皇恩,不思劝谏皇上保全太子,也是奸佞小人!”

方苞丑陋的面孔在背光处显得越发可怖,眼睛发亮,直直地顶撞回来:“皇上废太子的原因,圣旨里面已经说清楚。你一味保二爷,你扪心自问,为的是公心还是私心?可是一心寻死为了邀取不贰臣之名?”

!!!王剡浑身一颤,伏地痛哭:“太子没有不臣之心……求皇上明鉴。”他不骂方苞等人了,方苞看他哭的凄惨,也是动容:“王兄,大清一废二废太子,大伤元气。皇上更是伤心。皇上没有说太子有不臣之心,皇上废太子,也是为了太子好——”

“正是这个话,”康熙站在门口,神情黯然。“朕一生,对胤礽一事,都将无法释怀。朕昨天夜里做梦,梦到他的母亲……”康熙忍不住拭泪道:“刚朕也说了,这不是他的错,自古以来,太子难做。所以暂时不立太子了。”

王剡刚怔怔地听着,此刻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沉默,隧道:“皇上,自古以来,因为册封太子出来的事情多,但汉唐以来,还是要册封太子,还是要不少太子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帝。臣认为,不能因此就不册封新太子,否则皇上百年后,国家没有储君,大乱起来,可怎么办?”

康熙目光炯炯望着殿外,慢吞吞道:“民间的老百姓说养儿防老,老了,图一个子孙满堂,含饴弄孙,老有所终,安然入土。历朝历代的帝王也是。……你们的担忧朕都明白,朕若不处理好,不是一家继承人争斗,更是关系到大清千千万万的家庭福祉。也所以朕要谨慎再谨慎,暂时不册封太子。”

康熙刚说不册封太子,众人的担心和马齐、王剡一样。不光是为了有新太子靠近太子。此刻听康熙说完更是膛目结舌:为了国家好,暂时不册封太子?众人都要说话,蓦然张廷玉抢第一个:“奴才认为皇上想的对。大清太-祖皇帝,太宗皇帝,都没有预立太子,国家交接顺利。”

“很对?”王剡冷冷一笑。他的祖先是前朝宰相,在当年带头反对册封万历宠妃儿子做太子,成功保住不受宠的皇后嫡子做太子,至今要人津津乐道。他也一直以此自豪。康熙的话,张廷玉的话,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讽刺。康熙见张廷玉面红耳赤,张口欲言,便道:“你有岁数了的人,跪久了受不住,回去吧——来人,扶着王剡回去休息。”王剡被康熙体贴威胁的话弄的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半响,咽一口唾沫,无可奈何说道:“臣领旨。”

康熙看着小太监带着王剡出去,叹道:“是一个好的,和老十三一样……”转脸看向众人道:“诸位没事散了吧……”

“皇上……”萧永藻为了八爷的嘱托,鼓起勇气再次提出来:“十三爷办事用心有能力……是不是……”康熙沉吟良久,说道:“等查明再说。”

大臣们都觉得康熙越发高深莫测,刚才又夸了十三爷,现在还是不松口。只有张廷玉、方苞几个人心里一动,若有所思。

“都放心。”康熙笑道:“朕一定给你们选一个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主子。”

弘晖将他亲自经历的,亲耳听说的事情都说完,满是心疼他十三叔:“阿玛,玛法为什么要关着十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