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小暖阁里瞬间门静的落针可闻。

兄弟们愣住。

康熙愣住。

太子急得皱眉加挤挤眼再踢一脚:四弟快认错!没看见汗阿玛今天温和的态度?

四爷也给他挤挤眼:太子二哥你要干嘛?

身边大哥和哥一起踢他一脚,他也踢大哥和哥一脚。

兄弟们:“……”

康熙眼见他们兄弟的眉眼官司,气得伸手给他一个脑崩儿,龙脸上却是笑了。

“就知道抄家抄家!就不怕别人骂你无情冷酷?!”

四爷生气了,捂着脑门讲道理:“他们贪污受贿,糟蹋百姓,儿子管一管,就是冷酷无情了?”

“那是。”郡王颇有感慨:“笔杆子在他们的手里,不在老百姓的手里,懂?”

“你总是需要官员们管理地方,‘书里自有黄金屋,书里只有千钟粟,书中只有颜如玉’,这就是读书人的科举当官的目的,你要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人家不恨你恨谁?”难得大阿哥如此和气说话,甚至有点妥协低落,要四爷惊奇地大喊:“大哥!”

四爷瞪大了眼睛看着愣住的大郡王,颤抖的手指着他,再次痛心呼喊:“大哥你变了,大哥你自从去了兵部,越来越像那些端着架子讲‘道理’的老爷们了。”

大郡王脸一红,张张嘴巴脸却羞愧的更红了。

康熙无语地伸手扶着额头,连连叹气。

太子和郡王都傻眼了:四弟太戏精了。大哥完败。

太子拍拍四弟的肩膀,艰难出声:“四弟,虽然二哥不喜欢你大哥,但这次二哥必须承认,这是对的。”

郡王简直不认识自己的四弟一般:“多少官员梦想着自己一死了之或者退下来,正好拿着得来的银子发展家族,造福后人,你却要他们自己还不上子孙还,四弟,你会臭名千古的!”

四爷:“……”

又不是没有臭名千古过?

四爷一抬下巴,忒是骄傲的架势:“臭名就臭名。弟弟还稀罕这些人给的好名声不成?”

!!

康熙都想给儿子一脚,要他醒醒!

太子急眼了,一把拉住他:“四弟,这次钦差大臣们的表现,二哥都刮目相看。山西新任巡抚孙毓璘行贿他们,行贿不成暗杀他们,一波一波的试探拉拢,他们都撑过去了,一心回来北京复命。我们现在就是要团结一体,完美处理这个事情,不能寒了功臣们的心,不能丢了朝廷的体面,懂?”

“……不懂!”

“!”太子也是没招儿,急得点着下巴要他去看无奈喝茶的老父亲:“汗阿玛很是心疼这批做钦差的大臣们,你说你要这般严厉处理,这就不是得罪同僚了,这是要刨人家祖坟了,这不是将他们架在火上烤吗?”

“太子二哥,弟弟不懂。身为臣工,上报帝王,下报百姓。何以只顾着得罪人不得罪人?”四爷眨眨眼睛,忒是无辜懵懂的小样儿,“难道他们都不做事,只顾着交朋友来了朝堂?”

……

四弟这双眼睛,深邃黑亮,黑曜石一般明亮,夜空一般璀璨,深色的瞳孔如同黑夜般宁静与神秘,里面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静静地打量着你,似乎想要看到你的心里去。

顽皮地忽闪几下,又好像春夜风清明月的深夜碎了一地的星子,哗啦啦砸下来,要你惊喜地想要伸手接住捧在手心里,好生捂着护着珍惜着。

太子的那句“好好好”差点就出口了,目光猛地一转,一抹脸,败退下来。

“有本事别撒娇!”太子捂脸气恼。

“什么撒娇!”四爷大呼冤枉。“弟弟说正事情那。撒娇那是小孩子做的。”

太子摆摆手,唾弃自己的立场不坚定。

康熙轻轻地一闭眼,不忍心看太子的狼狈模样。

大郡王和郡王第一次没有看太子的笑话:我们四弟这是要翻天啊。

郡王也顾不得藏拙了,板正他这张小俊脸,快速地说着:“知道天底下最好做的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是当官。有权有钱,这是每个男人的命脉,所以当官的门槛一步一步地提高越来越高,也永远向寒门开放,因为朝廷需要借助科举,将天底下的聪明人都收进来朝堂。否则你怎么办?这片土地上的聪明人太多,都擅长内斗,你不妥协能行吗?”

“之前一些读书人闹着不科举,汗阿玛被逼无奈开了博学鸿儒科。留他们在民间门,天天造谣蛊惑人心,不事生产,不是祸害更大?”郡王的话又快又急躁暴雨砸下一般。“有些官员确实不做事,有些官员小贪污,对比朝廷稳定的需要,这都不事儿。懂?一旦这些人发觉官场不好混了,他们有了其他心思,天天蛊惑老百姓这个那个的,这天下人心就散了。懂?”

四爷惊呆了,伸手揉揉耳朵,试图缓缓被砸的找不到方向的听力。

太子和大郡王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郡王。

康熙惊讶了一下,眼里精光一闪。

大郡王一眯眼:“弟,行啊。”

!!我说了什么?郡王对大哥眨眨眼睛,反应过来,脸一白,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左右看看眼神发虚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一耳光!

“我……我瞎说那。汗阿玛,儿子就是瞎说的。”郡王忙慌地一步上前,攥住康熙的马蹄袖,吓得眼泪要出来。

康熙龙脸和蔼,还扯着嘴角淡淡地笑笑:“胤祉说的不错。”

胤祉的小心肝儿一颤,真哭了:“汗阿玛,儿子真的瞎说的。儿子一点不懂。”

“嗯。”康熙点点头,放下茶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确实只懂了一点,半懂不懂的,没关系,朕告诉你们。”

几个儿子都是一愣。

康熙挨个看看,嗯,果然还是小四胖嬉皮笑脸的最顽皮,这是,猜出来朕要大开杀戒了?康熙摇摇头,抬手给他一个响亮的脑崩儿。

四爷:“……”

再次被打,四爷真心冤枉:“汗阿玛,这次您应该敲太子二哥、大哥和哥的脑门了!”

“哦”康熙气笑了。

太子和阿哥生闷气,可不想再出头挑战四弟了,剩下一个大郡王,一声冷笑:“我们劝着你,还有错儿了不成?”

“有!”

大郡王这些年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说话都带风儿的凛然气度。可就因为这样,四爷更生气。

“大哥你在战场上打仗的勇敢那?四爷知道人事难办,比打仗更难。但我们总要做点儿。”一转头,看向康熙告状:“汗阿玛您听听哥哥们说的话,还记得自己的吃用是老百姓供应的吗?官官官的,官怎么了?我们还要听官员们的不成?”

咳咳咳。

康熙气得真的给了他一脚,瞧他利索躲开的小样儿,更气。

大郡王红着脸大喊:“汗阿玛,你看,四弟就是这样的恶人先告状。”要太子和郡王想拉住他都来不及了。

果然,康熙一转身,猛地给他一脚。

大郡王没注意,给踹了一个结实。傻乎乎地看着衣服上的鞋印子,真傻了。

“汗阿玛!儿子哪里说错了?”大郡王不服气,一张脸紫涨。“汗阿玛,儿子也想做一点事情,可是那兵部里头,推诿陷害勾心斗角的,儿子恨不得将他们全踹了,却又不得不忍着,因为儿子知道,换了这一批再上来的新官,也是这样的德行。”

“那工部怎么不一样?”康熙真怒了,疾言厉色。“光想着困难,就不想着解决困难?朕打小儿培养你们,就是要你们这样‘讲道理’的?!”

太子、大郡王、郡王,都低了头。

“汗阿玛,儿子知道天底下还是有好官的,可就那么几个,不用这些人,用谁去?再换一批,影响了朝廷的体面,还是一样。”这是顾全大局的太子。

“汗阿玛,这读书读的都是一肚子算计,科举考的就是权利金钱,再换十批。再换十代人也这样。”这是打小儿不喜读书义愤填膺的大郡王。

“汗阿玛,儿子有话说。”郡王却是抬了头,平静地目视康熙。“汗阿玛,人无完人。温保和甘度都是有过功劳的。就那山西新任巡抚孙毓璘,以前也是文臣里面的清流,当年风度翩翩的探花郎。儿子和他有过一点接触,儿子记得,他在丰县做县令的时候,也是一心为国为民的,现在丰县的老百姓还念着他的功绩……”

气氛略压抑。

太子和大阿哥不吱声。

康熙沉默。

四爷摸着下巴思考。

历史上黄河以“善淤、善决、善徙”著称。

查阅《二十四史》、《清史稿》和《徐州府志》、《丰县志》就能得知,从先秦始,黄河下游决口达1300多次。千百年来,丰县的村落和生灵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黄水袭扰中,消失与重生。因黄水障目,已经很几乎难看到几百年前的丰县究竟是什么样子。

尽管如此,仍然会有一些东西能够冲破历史的迷障给后人发出丰富的讯息。

万历六年,潘季驯在丰县筑黄河大堤一道。徐、沛、丰、砀的黄河大堤连接起来,可达140里。但在黄患没有根治之前,这大堤并不是一劳永逸的长城。长城也需要时不时修缮不是?

万历十四年六月,黄河决于郭贯楼,北入秦沟旧道,南行水道即今砀山唐寨至萧县郝寨的废黄河。这就是今天大清所说的“黄河改道”。

万历十五年黄河在杨村集以下,陈家楼以上多处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