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HP]阿卢埃特 江送柳 3257 字 2022-09-20

我将买来的薰衣草枝和晨露带给了波特。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他接过我手里的袋子,疑惑地打量了我一番,“心情格外好。”

“是吗?”我微微笑了笑,“或许吧。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我就先走了。”

“你已经偷懒成这样了是吧?”

我摊了摊手:“很显然,你的店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哦对——”我说,“如果你愿意把你的配方透露给我,我说不定还可以帮你些忙。”

我重新走回他的桌子前:“当然,还是三七分。”我眨眨眼睛,“哦——不,四六分。”

“你——”他瞪大眼睛,“这么过分?”

“那可是很大的工作量呢,可比帮你推销出主意要费力多了。”最主要的是,他现在赚了不少钱,不趁机黑一把实在是心神难安,“同样,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把配方泄露出去。”

在回去的路上,果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雏菊的花瓣上落满了细密的水珠,我犹豫了一下,将它小心地护在了怀里。

夏日已近尾声。

纳吉尼经常来找我说话,我总会用胳膊遮住信纸不让她看。我有太多事想要和奥赖恩分享了,只不过这其中从未提到过里德尔。我知道我在有意从我的脑海里刨除他笼罩于我心头的阴影。而每当我坐在桌子前写信的时候,我就会一瞬间忘记所有的沉闷,再普通不过的信纸和笔墨竟然可以让我感受到久违的活力,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真正体会到灵魂的片刻自由。

我惊讶地发现我开始对于任何事的发展感到迫切的期盼,就像身处幽深而严寒的洞穴里,熄灭的蜡烛从烛身到棉芯都早已冷却,然而如今它又奇迹般重新被点燃了。

我猜纳吉尼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

她还有自己要发愁的事,比如整个秋天她都在跟我抱怨她的血魔咒。

“它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我经常会感到头疼、记忆断片,很难集中精力思考什么事情……有些时候前一秒要做什么事后一秒就忘记了。”

“我会帮你找办法的,纳吉尼,”我把信收进风衣外套的内兜,戴上了帽子,“我去寄封信。”我用手摸了摸纳吉尼冰冷坚硬的头顶。

“真的吗,艾斯莉?”它盯着我收拾好东西风风火火就要出门的身影。

“当然了。”我肯定地回答。纳吉尼盘踞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事实上,我的确有在留意一切有可能帮她破解血魔咒的书籍,自从知道她中血魔咒之后,我就一直在这么做了。血魔咒是家族母系继承下来的,算是一种遗传诅咒,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头疼了。虽然他们可以在人和动物之间切换形态,但与化兽师不同,中了血魔咒的人终会沦为动物,并且丧失作为人时的记忆。

我从一本书上找到了有关血魔咒的记录,我通过出版社,得到了一个地址,于是我前去拜访了这位姓迪曼的老先生。

从老宅的砖瓦色泽上来看,是有些年头了,甚至有些掉皮,靠地面附近还有密密麻麻的窟窿孔,常年的风化痕迹十分严重,墙外爬满了藤蔓,枯枝败叶散落一地。然而当我被允许进入客厅之后,我却发现室内跟室外简直大相径庭。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墙壁上挂着许多画,大厅里面一大片空地,摆着各种物件,还有木台、凳子、画架和布。

我仔细打量着墙上以及摆在地上的画作,看画风都是出自这位老先生一人之手,多数都是同一个面容端庄和睦的妇女,服饰和妆容打扮更像是上一个世纪的风格,而画架上是一副刚铺了大色块还未完成的画,看轮廓,多半也是这个妇女。

“她是?”

“我的妻子。”他回答,“想象编造出来的相对于现实直观,那感觉还是逊色许多,你说呢?”他吸了一口手中刚点燃的烟卷,烟圈随着叹息声一并散开在他前面的空气里,使得他的面目有些模糊。

“想象出来的色彩总归更梦幻些。”我斟酌了一下,回应道。一只猫从柜子上跳下来,一脚踩在调色盘上,白色的毛也沾到了未干的画变得五颜六色,自然,这幅画遭了殃,地面也遭了殃。

“哦不,”迪曼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懊恼,不过看那样子这种事情也不止一次发生了,所以他把调色盘捡起来,重新坐了下去,任由那只猫沾着颜料的脚踩在了各种地方,“我亲爱的塔米,拜托不要再捣乱了。”

“我在您的书上看到了有关血魔咒的描述。”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想来请教一下,您是有认识的中了血魔咒的人吗?”

他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乐意提起这个问题,但他还是接上了我的问话:“是的,就是我的妻子。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他伸出手指了指另一张凳子示意我坐下。

“我看到您还提到了有关压制血魔咒的字眼,请问您有什么具体的方法吗?”

他松弛的眼皮跳了跳,那双眼睛在烟雾后方看着我。

“没有什么方法,这个东西是无解的。”他说,“它的源头来自祖先,并非中咒之人本身。这种血魔咒是和血脉融合在一起的,它不是伤害,而是供养——就像另一种特殊的自然生长规律一样。就算有办法破解,血魔咒消失,也同样意味着生命终结。

所谓压制……不过是延缓血魔咒的生效期罢了,而且要涉及到黑魔法,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结果还是一样的,治标不治本。”

“那么血魔咒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我问。

“我不清楚。”迪曼扭过头,白猫跃上了餐桌,他大声叫了起来,“哦!梅林在上!不要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他大步走过去,抱起那只白猫,又坐了回来,猫身上的颜料也沾染了他的衣服,不过这显然比弄到餐盘上要好太多。

“所以血魔咒注定无法破解吗?”我不死心地最后问了一句。

“你不是都看到结果了吗?你面前的这只猫。”他说道。

“抱歉。”我张了张嘴巴,“她是您的妻子?”

“从前是,可现在它只是一只猫。”

我沉默了一会儿。

“您还是很难接受她这个样子,是吧?”

迪曼温和地摸了摸白猫的后颈,抬起头,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他摇了摇头,“它不是我的妻子,我用妻子的小名来给它命名,只能算是一种纪念而已。”他把“它”咬得格外重,“我很想念她,可是在她完全变成这个样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永远离我而去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起身鞠了一躬向他告别。

“打扰了,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