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拿上一件……把它带去人间……”
一个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里。这个念头实在是太强烈了,强烈到我开始觉得有些古怪。
河流的尽头是与来时一模一样的白色的圆环,笼罩在上方。
“我不要回人间……”我皱着眉毛,眼睛开始到处寻找其他的门。
“带上我……带上我去……留在这里……留在地狱……”
奇怪的声音就仿佛是从我自己的脑海中生出来似的,不停回响。那股冲动开始无限放大,愈加强烈。我低下头,弯下腰,捧起一把金币,身下传来若有若无的吸力,我沉溺在耀眼的光辉里,感叹着这美妙的色泽。
我的身体开始缓缓下陷,恍惚中好像有无数只手从河底伸出来,抓住我的脚踝,把我一点一点往下拖,让我在不知不觉中下坠……
然而我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一切,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清醒,我把手里的所有东西都撒了回去,那股吸力一下子就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过。
我再次抬头,那个白色的圆环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昏暗的赤色,其中一片漆黑。
我费力地迈开腿,踩在凹凸不平的那些堆叠的珠宝上,它们堆成一个台阶,我顺着它们走上去,迈进了黑漆漆的洞口。
而后是另一方世界——我惊异地发现我竟站在了陌生的街道上,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身后也不见了那个圆环,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又该到哪里去。
这条街异常富饶,充斥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我这是……这是回人间了吗?
可是,这又是哪里呢?
我迷茫地走在街道上,我没认出这是什么地方,我漫步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都没找到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连着好几天都没感受到的饥饿和疲惫感突然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找了个酒吧走了进去。
酒吧里弥漫着浓浓的香烟和酒精味,我顿时有些后悔走进这里,可是一回头,来来往往的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已然找不见进来的门。我只能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稍做歇息。
还没等我做些什么,从前台走来一个微胖的男人,他没有多少头发,皮肤比正常人要红润许多。
“要喝些什么吗,客人?”他问。
饥肠辘辘的我思量片刻,摇摇头说:“有什么吃的吗?”
“有,”他露出了笑容,“你想要什么?这里都有。”
我惊讶地看着他。
“随便吧。”我实在没有什么头绪。我刚想从兜里拿些钱币出来,他却阻止了我。
“来这里的人都没什么钱财……我不需要钱财。”他说道,“但是需要你的一件东西做交换——当然,不用担心,我们只会带走你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觉得十分奇怪,但也并没有在意什么。
“要来点酒吗?这里的酒比哪里的都好喝……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不了,谢谢。”我笑着婉拒了他,“我不喝酒。”——我发誓过这辈子绝对不会再碰这东西了,绝对不会。
他也没有执着什么,转过身消失在了我的视线范围。我开始环顾四周,无所事事地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时间缓缓流逝,那个男人一直都没有再回来,我浑身无力,甚至有些发昏。
“你好——”我小心地碰了碰一个人的胳膊,然而他完全不理会我,只是自顾自地吃着东西,喝着酒。我再次碰了碰他,他依旧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男人终于回来了,他在我的桌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
但是我忍住了,我转头问他:“我很想知道,你这么做究竟会有什么好处……从别人身上拿取一件不值钱的东西,却给客人准备这么丰盛的食物。”
“我们收留了他们。”他笑意盈盈地回答,“他们只有靠这里才能活下去。”
“嗯……”我抿了抿嘴唇,“可是我在想,我既然仍旧身在地狱,为什么还会感受到生理需求。”
他的表情僵了僵,眼睛睁大了一圈,死死地盯着我,就好像我说了句什么胡话一样。
我摸了摸衣兜,确认了身上空空如也,我在他惊恐的眼神里拿起了桌上的叉子,没有什么犹豫地,用力从我的小臂上划过,一道细长的伤口伴随着刀割的疼痛袭来,我皱了皱眉毛。
意料之中的,没有溢出一滴血液。
身边的一切突然开始扭曲变换,黑色的烟雾缭绕着,我抬起头,那个男人不见了,身边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此刻变成了一堆骨瘦如柴的腐尸一般的东西,或许是无数人的灵魂,也或许已经不算是了——他们的身上粘满了吸盘似的触手,他们啃食着那些触手,触手吸食着他们的身躯,这个场景又恶心又诡异,我不禁一阵恶寒。
叉子掉落在我的脚边,我拾起它,它的表面如同一面镜子一样,反射出我的脸,我感觉到其中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量,随后我的眼前被明光覆盖,整个人天旋地转了几分钟,几乎昏厥过去。
我的手臂在半空中胡乱摆动着,然后抓到了一只手,我就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死死地握着不放,直到脚稳稳地踩在了实体上。我使劲眨了眨眼睛,视力才重新开始一点点恢复过来。
“等你好久了,艾斯莉。”
熟悉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在我的脑海中敲击出优雅动听的韵律,伴随着我心脏规律的跳动声,我震惊地看着他,浑身僵硬麻木,半晌也没发出什么动静。
我条件反射似的缩回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