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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五月还是死了。

在受尽刑罚之后,他用他空空如也的双眼,和伤痕遍布的面孔,对此生唯一弟子发出最后的命令。

“杀了我,会主还能保全你。”

“趁着她尚在后悔,还未对仅剩的功臣赶尽杀绝,代替我的位置,这是仅有的方法。”

“动手!难道我没教过你如何挥剑,快动手!”

于是少年生平第一次杀了人,当剑锋破开血脉,温热液体流淌而出,他看着对方轰然倒下,失去生息。

他后来再没走出那场大雨,他的人生时常回响着那时的倾盆雨声。

这个声音在提醒,他是如何用敬爱的人的血肉,成就自己的愿望。他其实不必动手,第五月亦并非全无转机,然而那一剑还是贯穿了胸膛。

剑客很难忘记教会自己用剑的人,也很难忘记自己用剑杀死的第一个人。当这两个人是同一位,那便是种世间极少见到的荒谬悲恸。

并且这种荒谬注定无人可诉说。

少年自此彻底学会沉默,他想他做了这种事,本也不配抱怨什么。

女帝知晓了这些,果然放过了他,她对他父母的忠诚很有信心,更何况,她真的需要他在京中,这已经是目前唯一能有的和青云会的关联。

她定时送来药物,是这些年来皇太女赖以生存的东西,治标不治本,甚至有时连痛楚都无法缓解。

江琮便又习惯于忍痛,即使四肢百骸有着被寸寸割裂般的痛楚,双耳充斥巨大嗡鸣,甚至视野都是一片白茫——

他仍能露出温和微笑,轻声说:“无妨,只是有些晕,母亲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