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惠(三)

天逐渐阴起来,却迟迟没有下雨的迹象,灰蒙蒙的树下,只有稀薄到几乎看不见的树影,攀上花坛。

说点什么吧?

由乃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她低头看着自己驼色鞋上瘪瘪的蝴蝶结,哆嗦着对惠说:“你认错人了。”

惠难得非常有耐心地说:“我并没有。”

“你就是有……我讨厌你!”语序颠三倒四。

“没关系。”他说。

“……我想杀了你。”声音由重至弱,她嗫嚅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一片混乱。

“你尽管来。”

“……你不要盯着我看。”

“为什么不能看?你很漂亮。”他讲得很轻,终于学会捡些好听的夸她了,但就是这句话,她委屈地哭了,可能是‘漂亮’这个词刺痛了现在的她。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你以前从不夸我漂亮。”由乃的语气带着抱怨。

“……我很抱歉,这是我的问题。”

情绪激动下,由乃的五官又溜没了,她惊慌失措地背对着惠。

惠又凑过去面向她,用同他父亲相似的翠色眼睛凝视着他,冷淡中蕴涵着一丝温柔:“没有什么的,我早就看到了。”

由乃的动作使得绷带有些松动,她低头试图重新将绷带卷起来,不怎么敢看他,耳朵却动了动,似乎在重新酝酿勇气坦白,因而思忖良久。

惠问她:“伤口还疼吗?”他蹲了下来,由乃看见他上翘的发梢和成熟稳重的表情。

“很疼,一直都很疼。”

“具体是哪里疼?”

“哪里都疼,哪里都非常疼,”过了一会儿,她盯着他,似乎是觉得他很安全、很温柔,才缓慢地说道:

“那个时候,我真的太害怕了,我很弱,也很没出息,你们也不喜欢我……”眼睛不管不顾地往下坠眼泪水。

在咒术界,平庸也可能是罪过。

如此平庸的七海由乃,之所以成为咒术师,都是为了离大家更近一点,哥哥也好,惠也好,还有那个她不记得的人也好。

只要一想到,能和大家有共同语言,恐怖的咒灵、令人眩晕的血和想要呕吐的疼痛,都不足以畏惧。

她拼命地想要追赶上大家的步伐。

但哥哥冷淡地对她说:“回去吧,你不适合这个世界。”

惠背过去对她说:“不要再做咒术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