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禅(七)

嗡鸣之后,短暂地无事发生。

“我觉得【生杀予夺】这个名字还挺帅的呢,”由乃开心的跳到七海建人面前,仔细瞧着他完好的一边:

“总觉得眼角底下还是一片青黑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睡眠不足吗?是还要加班吗?明明都应该不是你的工作了吧?为什么还要吃力不讨好呢?”由乃看着他:

“果然,我还是不理解。”

七海建人其实不是这种人,在金融行业工作四年,他比谁都明白职场上得过且过的行为准则。

“我只是想着自己应该还能在这里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也好,”他对着她说出了比起往日更加任性的话:

“但我只是想做一点点,甚至说‘这就是我能做的极限了’。我太累了,我一点都不想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那些东西太多了,从前到现在,我都觉得很累。”

七海建人已经二十八岁了,他有四分之一的丹麦血统,眉眼因而浓重深邃,也比寻常人不耐老一点,个子很高,有人甚至疑心他太过严肃而不会笑。

而这时,他看着她,笑得比往日坦诚许多,半边的眼部肌肉因这笑而带起了一点点褶皱,相比于平日的冷峻,倒是平添几分温柔。

“明明什么都不做也可以。”由乃喃喃道。

“这话连你自己都没被说服过吧?”他说。

“可是,”她双眼又凝聚起泪来:“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七海建人又笑,她看过去,没弄懂他在笑什么。

结界又开始晃荡起来,天空不断有深蓝色的光抖下来,不像尘末,又很难说是什么东西,夹杂着荧色的咒力,落地便像雪一般的融化了。

有什么东西从蓝色的结界穿了进来。

那东西很大,几乎挡住了半边天,外貌是一团膨胀的肉色,有肉和血管在起伏,缓慢走过的地方会有类似于黑色焦油的痕迹,它的出现,吞噬了结界一角的街道。

就算是一名浸淫诅咒多年的咒术师,看见这东西也仍然会觉得恶心。

从灵魂深处上觉得难受恶心。

这团东西在低语,声音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辱骂的、痛苦的、狂乱的。

“这是广播声音所说的——新的管理员吗?”由乃感到疑惑:“那东西真的能管控这种游戏吗?怎么感觉没有‘思维’?”

假如将咒灵内设的咒力比作线,它体内的咒力犹如糟糕窒息到根本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而这团毛线正因为吞噬,不断绕入新线,变得愈发的乱。

模样是强迫症患者看了要用呼吸机急救的程度。

“不过就是一个没有被记载过的咒灵罢了,”七海建人说:“它不是来接管游戏的,而是来毁灭游戏的。”

这个家伙在吞吃结界内的所有东西。

加茂宪伦所策划的死灭洄游,使参与的人互相厮杀,而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实现“人类咒力最优化”。

在这个小世界,无论是结界还是“管理员”本身,实际上都借用的是从参与死灭洄游的咒术师本身的能量达成的「帐」和「束缚」。

所以他认为,是这个结界内的玩家各方面能力都太差,才会发生他自己都没料想到的意外——管理员被咒灵所杀。

他干脆想要放弃这个结界,让这个结界化为其他结界的养分,成为向新世界迈进的一小步。

消灭咒灵之后继续游戏只是谎言,方便诅咒师们静待死亡。

就在这时,甚尔对着远处插了一句:“我说,你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也应该出来了?”

“很感人,”从建筑旁边窜出一个人,他披着袍子,若有所思,脸倒是有几分眼熟:“但是你们真的把我搞糊涂了。”

随后,由乃认出来了。

是那时候在赌场那个开大价钱赎回甚尔咒具并给他大笔钱要他杀死【生杀予夺】的那个人!

难道这个人一直跟着他们到现在吗?

这个人双手交叉着,手中的锐利丝线有数百根,忽然暴起,试图勒住由乃的脖子,似乎因为并不是打算【下杀手】,而并没有开启由乃能力的被动。

然后丝线被七海建人轻轻一挥,给切断了。

甚尔一把攥碎这个人的头颅。

这吓了由乃一大跳,因为她发现这人脖子里面是空心的,好像只是个人偶。

甚尔像早有预料地揪住阴影的一角,将一个人给拖了出来,这才是诅咒师的真身,看来他原本是准备逃跑的。

这个诅咒师的能力叫作「人傀」,能操纵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同他几千米内的地域中奔跑,由于七海建人在游戏一开始对结界的介入,结界各方面的力量本身被削弱了。

所以结界也并没有影响他的能力,他操控着一个“看起来同他一模一样的”的「人傀」,在秤金次的赌场,同甚尔和由乃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