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转职第五十五天

一半一半

许渊问得很认真。

不是他以往总含着笑意的狎昵口吻,轻飘飘的语气听不出真意,随口开个玩笑,以他人的反应取乐。

他在认真的询问,也认真等祈秋的一个回答。

祈秋抚在白裙上的手指悄悄攥紧,捏皱了裙摆。

契机不对、时机不好,他明明知道。

多么荒诞,沉溺于只有自己知道的虚假记忆,却固执认为她也会憧憬描绘出的图景。

多么滑稽,没有明艳的鲜花与璀璨的星辰,在只有月光倾洒的简陋屋子里,在连虫鸣都静默歇息的深夜中,甚至没有动听的词藻修饰言语。

许渊的目光一片坦然。

意外的,祈秋没有感到局促。

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的神态,都在安静地告诉祈秋:什么答案都好,只要是你想说的话。

想答应就答应,想拒绝就拒绝,前进一步或者停在原地,都随你。

但没有后退一步的选项!想拒绝之后借尴尬作借口逃得远远的不可以,他不答应。

祈秋仿佛能在脑海中想象许渊双臂交叉比出大大的拒绝手势的模样,她不由自主笑了下。

心里忽然很放松。

实话说,祈秋没想过恋爱的事情。

不管怎么想都和她没有缘分,她的日常只有养活自己和扮演人设两项。定时参加无限求生游戏,在游戏里换号换马甲取材找灵感,然后继续投入自己养自己和琢磨人设的生活中。

这样的生活重复十年、二十年、直到看不见尽头的时间,这就是祈秋作为人的一生。

没有人际关系的需求,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祈秋至今不记得程家洋的名字是因为她没有必要记得,那是和她人生无关的名字。

如果和许渊交往,或许就得记一记他朋友的名字了。

人与人的关系脆弱如一扯即断的蛛丝,织一张网需要好长好长的时间,扯坏它只用不经意抬一抬手。

即便如此,在最开始的瞬间,一定是快乐的。

祈秋不会否认心脏中漂浮而起的点点笑意。

真的好吗?祈秋、和许渊交往——不,是啾啾和许渊交往。

一半的她。

他是不是就喜欢这一半呢?

柔弱的,无助的,依赖的,让他感到放松的这一半。

冷酷的,强势的,独立的,让他心生战意的另一半。

他大概是不喜欢的。

现在许渊眼前的是乌发白裙的啾啾,持枪的女猎人冷眼旁观,祈秋站在她们交叠的阴影中,微微张开口。

猩红光芒黯淡,银白光芒闪烁,白皙柔软的女生随着无形的牵丝绳张开口。

“你……”祈秋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在许渊好奇又期待的眼神下问道,“你的发小,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渊:“???”

许渊:“这种时候,问他的名字?”

许渊:“别告诉我……不,我不接受这个答案,唯独这个答案我不接受。他没有名字,他很快就会变成没有名字的人了。”

程家洋:他妈的,我是个冤种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祈秋摇摇头,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不是一直没记住他的名字嘛……但他是你很要好的朋友吧?如果我们交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遵——”

她组织语言的能力在许渊亮晶晶的眼睛中越来越退化,最后只能含糊着说:“所以说,他叫什么啊?”

“不重要。”许渊双手捧住祈秋的脸,热切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尖,“谁知道他叫什么,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

许渊的朋友好可怜一人,祈秋分神怜悯了程家洋半秒钟,很快也无暇思考其他人的事。

干燥的唇瓣擦过她的嘴角,清凉的薄荷味融化在舌尖,一路蔓延到喉咙。

祈秋虚虚地抓了下床单,铺得整齐的床单抓起褶皱,却无暇去管。

她仰躺在柔软的枕头上,黑发如瀑散开,洒在身上的月光仿佛升起灼热的温度。

呜咽的呼吸不知被谁吞了进去,许渊捏住祈秋的后颈,在亲吻的空隙间缓慢的搓.揉。

他松开她的唇,凑上去吻了吻祈秋湿漉漉的眼睫。

“在发抖呢。”他轻声感叹,“好可爱。”

是身体太敏感的错,不许怪到她头上。祈秋努力平稳呼吸,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一言难尽。

“你不疼吗?”祈秋语速加快,“好好躺着!”

她打出来的伤口她自己知道!要不是道具卡着实好用,许渊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该在icu病房吃席。

手骨腿骨粉碎性骨折,肋骨断裂了不晓得几根,淤青淤血数不胜数,许渊看起来像个没事人,祈秋敬他居然没有疼晕过去。

岂止没晕过去,还有心情耍赖让女朋友陪他玩,今年奥林匹克铁人三项没有许渊参赛祈秋不看。

“啾啾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爱情使人盲目。”许渊满不在乎地说,“我现在不觉得疼。”

祈秋:人家的盲目最多是眼瞎,你是吃了一吨麻醉药后觉得天晴了雨停了你又可以了:)

真该让他打两块石膏感受一下人间疾苦。

“再不睡天就要亮了。”祈秋看了眼窗外,天际线泛起浅浅的白色,她放软声音,“我好困,我们睡一会儿好不好?”

许渊不说话,只笑着张开了手臂。

和在副本里一模一样的动作,虚假的男朋友变成了新上任的男朋友。

不管怎么都逃不过抱枕的命运,到底有什么差别啊?祈秋神游地想着,缩进许渊怀里。

津津有味旁观半天的影子顺着墙面爬到窗外,漆黑的身躯陡然胀大,遮住了沿着窗户缝透进来的光。

黑甜的梦乡终于降临小小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