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小知县 桃花白茶 5951 字 2022-11-19

也只有靠裴家主的强压,才让他们勉强凑到一起。

而里面两个有经验的兵士,其实并不赞同这次集结,更不赞同去打刘家,所以只出声不出力。

跟纪炀想的一样,就是在等快马奔来的吴指挥使。

但场面还是依旧庞大。

八千人没有信仰,没有作战观念的人聚在一起,怎么会有战斗力跟凝聚力。

毕竟要打谁,为什么要打,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

而刘家那边紧紧凑了三千人,正在自制弓箭,连接裴地跟刘地之间的浮桥也被砍断,耗时一两个月,花费三十多两的浮桥在这事上根本不值一提。

倒是经常要往来两边的百姓看着更愁苦。

这浮桥一毁,再建可就难了。

刘家其实也在等,他不想打,浮桥没了,那边的人肯定会渡船,来到刘地之后,肯定会抢他的仓库,烧他的铺子。

说不定还有强盗流寇趁火打劫。

他面对的可不止裴家私兵。

这才是让他害怕的。

他确实有底牌,但那个底牌暂时不能动。

刘家看看关外。

如果真到刘家灭顶之灾那天,他绝对会捣开此处关卡城门。

但这是玉石俱焚,遗臭万年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

不过那边逼得紧迫,也由不得什么名声了。

现在太新县的情况,险之又险。

一开打,两地加起来一万多人作战,匪贼强盗趁火打劫,他们可不是话本里的绿林好汉,只抢有钱人家。

自然是什么都不放过,越弱小的人户,越会被侵害。

兵灾兵灾,可不就是古人口中万千灾难中的一个。

内乱不说,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敌国。

敌国跟他们这里语言都一样,文化也是接近,谁知道内里又有多少细作。

刘地的黑市,不就是滋养细作的温床。

纪炀深知这些。

但想解决这里的麻烦,不耽误明天春年开耕,只能兵行险着。

十一月初一上午,裴家主穿着盔甲,拿着兵器吵着要点兵,街上空空荡荡。

此地百姓能躲的都躲起来。

有不少人妇孺儿童被安置到衙门以及衙门附近的房屋里。

这让百姓们心里安定一阵。

总觉得这次的乱,好像跟之前不同?

这次还有人管他们了?

就连饭食也是管的,听韩家的家主说,知县大人逼着人开太新县粮仓,知县夫人带着人给他们煮粥?

大量百姓渐渐聚集在衙门附近,在纪炀的妥善安置下,竟然比那边要去打仗的私兵们秩序都好。

也是,那边是要去送死,这边不仅不干活,给他们地方躲兵灾,还有平日都吃不到的饭食。

衙门附近的房屋也比他们平时住得要好,至少不漏风。

两者比较,自然是这里好。

有人还说,被召走的私兵里,有人听说此事,竟然也想来衙门附近,可惜被裴家强行拖走狠狠打了一顿。

消息传来,此地百姓自然更加听话,知县大人的手下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等大人再从衙门库房里调来炭火,他们更是受宠若惊。

裴地,变得跟之前不同。

鲍家主再次过来,便是这个感觉。

街道上冷冷清清,走到衙门附近却有些生机。

不过一天时间,知县已经把百姓安置好了?

虽然有韩家帮忙,也不至于这样快吧?

放在平时他对这些百姓正眼都不会看,现在却只能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纪炀的做法,让他不得不看。

这些吃热食的百姓,表情中有对即将要起战事的麻木,也有些说不清的暖意。

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多看。

鲍家主进衙门的时候,还看到自己送来的捕快被安排在门口值守,这四人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听话?

不过他进门的时候,捕快们倒是没拦,还道:“知县大人正在办公,小的带您先去正厅。”

说着,引了鲍家主去了正厅坐下,正厅没生炭火,有些发冷,但很快有人端上热茶。

没记错的话,这是裴家送来的小吏?

再等了会,续茶的人竟然是刘家的?

好怪。

太怪了,纪炀不仅安置百姓,还把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这些活计自然是小事,但安排得井井有条就是问题了。

其实放在纪炀这,并不为难。

毕竟跟即将起的战事相比,谁是谁家的已经不太要紧。

要紧的是知县大人说过,走出衙门,他就护不住你们,如果在这安心做事,太新县衙门,不会让他们去送死,也不会让他们被卷入其中。

两边一开打,有些身份似乎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自己的小命。

在外部的压力下,太新县衙门所有人,几乎都被从调配。

刘县丞现在已经不知所踪,应该是回了刘地,玉县丞自然而然顶上,接管所有小吏。

卫蓝则带着各家不想送死的捕快,特别是裴家的捕快,恨不得不出衙门半步。

凌县尉则陪着韩潇,一起安置百姓。

后面五姑娘带了本地小吏捕快的家眷,一起熬粥作饭食。

那些家眷原本也慌张得很,见汴京来的贵家女子处变不惊,心里跟着安稳。

这种条件下,太新县衙门不仅没乱,反而成了裴地真正的主心骨。

一个月时间,成裴地主心骨,那给他一年时间,太新县,乃至灌江府,难道都会以他为主?

这太夸张了。

没过一会,鲍主簿也过来,跟着鲍家主一起坐在冰凉的正厅里喝茶。

十一月的下午傍晚,确实很冷。

但两人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快马奔过来的吴指挥使直接去了裴家。

连他身后几人都没赶上,只有指挥使这匹马儿能跑这样快。

就这,他的马儿都累得够呛。

吴指挥使进到裴家,自然畅通无阻,就在他要破口大骂蠢驴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纪知县有请。

请指挥使跟裴家主一起,到衙门正厅说话。

吴指挥使一愣,裴家主则暴怒:“他说去就去!他是谁?!”

传话的裴家小厮瑟瑟发抖。

好在有吴指挥使在,他小命应该能保住。

“那我说去呢?”吴指挥使直接道,“去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裴家主或许还不明白,但吴指挥使凌晨就在暗骂纪炀了。

裴地来了那么多知县,哪个也没他阵仗大。

看看外面叫嚣的私兵们。

放这些人出去,刘地的刘家怎么样不好说,刘地百姓肯定遭殃。

就去看看!

与此同时,刘家收到信也已经出发。

说知县大人请他过去说话,还表明鲍家主,裴家主,最重要的吴指挥使也在。

他现在去的话,趁着机会跟裴家主缓和关系,这仗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最后一句说到刘家主心坎里。

他也不想打啊!

他只想安安稳稳赚钱,当这里的土财主。

脸肿半边还没下去的刘县丞道:“新来的知县手段不俗,他从中说和,必然能把此事平了,不过出点钱,让裴家的傻子好受点。”

“再说,鲍家也在,吴指挥使也在。”

几个人劝裴家,给裴家家主台阶下,难道还不成?

他本就是想去找新知县的,现在正是机会。

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临过年呢,正是赚钱的好时候,什么事都不能聊吗,聊好了就行。

刘家家主想到纪炀的手腕,还有吴指挥使也在,咬牙:“走,去裴地的衙门看看!”

那太新县衙门,就是原来的裴县衙门。

改为太新县之后,他没怎么去过。

没想到头一次去,竟然因为这事。

真是牙疼,怎么那么多事。

他牙疼是真的疼,起床的时候磕掉半拉门牙,这会说话还漏风。

刘家家主赶到的时候,只觉得太新县衙门正厅暖和得很,里面甚至有谈笑风生之感。

不过仔细听听,裴家主并不搭腔。

但吴指挥使,鲍家主,裴家那个小侄儿当县令的,还有个陌生年轻男子声音。

最后一个,不会是新知县吧?

真这般年轻。

刘家主进去,纪炀正好抬头。

纪炀喝口茶,笑道:“这位便是刘家的家主吧。”

他坐得稳,反而是裴县令跟鲍家主起身相迎。

其他人各自做自己的事。

裴家主倒是跳着起身:“好啊!人终于到齐了!好好算算账吧?!”

人确实到齐了。

鲍家主在冰冷的正厅里待了一会,等吴指挥使跟裴家主来的时候才当着他们的面点起炭火。

等炭火烧着,纪炀进门,不等大家说话,先表示歉意,语气随和得很,好像更让他们等的人根本不是他。

吴指挥使并不多说。

裴家主倒觉得冷着鲍家,等他来了却燃起炭火这种小事很是受用,再有还是纪炀点醒他,否则不知要被当多少年傻子。

鲍家自然陪着笑脸,还有吴指挥使押着。

纪炀身边的凌县尉则在鲍家主身边以保护姿态。

到这时,鲍家主自然明白方才不点炭火的意思,而且还派人保护,看来他的投诚确实没错。

冷一会算什么,只要让裴家这个莽夫消气,这都不算事。

纪炀一来,场面立刻热络起来,后面又带了裴家的裴县令。

这会裴家主气也消了不少,再见裴小侄儿还把账目算得清清楚楚带过来,连他都能看得明明白白,数清楚这些年刘家,鲍家,到底吃了多少钱。

仔细看下,还是刘家不是东西。

看来他想打刘家,果然没错!

裴家主没看到,他侄儿抬头看了眼纪炀,这算得明明白白的账目,其实是玉县丞跟纪炀,还有五姑娘做出来的。

有他们三个出手,这东西不算难。

其中稍稍有偏向更为正常。

见此,裴家主虽然对鲍家主还是冷嘲热讽,好歹气消了些,更多火气只对着还未到的刘家。

纪炀知道众人表情,笑道:“本官来此不算久,也略略知道一些事情。三家已经在太新县如此之久,多少有些矛盾,咱们坐下说开了,也不耽误过年。”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

那这个说事肯定没问题。

纪炀又看向裴家主:“听闻裴家一腔热血,当初敌寇来的时候,也是浴血奋战过,果然名不虚传,裴家主当真一呼百应。”

这些词有些听不懂,但不妨碍裴家主觉得是好话。

他可是有几千私兵的人!

没看他身上还有盔甲吗!

好在裴县令拉了拉他,让他不要多说。

冲着如此明细账本,还有小侄儿通红双眼的份上,裴家主矜持点点头。

这位毛顺了,那场面可不其乐融融。

纪炀甚至让后厨去宰个羊过来,一会大家吃个羊肉锅子暖暖。

刘家来的时候,正是他们在讨论此地羊肉比汴京羊肉好吃许多倍的事。

“不知为何,此地羊肉格外甘甜,一点腥膻也没有。来此就爱吃这一口了。”纪炀笑着道。

夸自己家乡美食,谁都会给几分面子。

更不用说,纪炀这个汴京人都讲,此地羊肉好吃。

“您是没吃塞外的牛肉,稍微煮煮,直接沾盐巴,味道也很香。”裴家主刚说,又想到刘家每年都讨好般送来塞外牛肉。

自己之前还夸呢,原来是拿他的钱买的。

所以刘家主进门,他直接跳起来要打架。

刘家主是个能屈能伸狡猾的,张口就是:“配老弟,窝不似古意滴。”

他这一讲。

连裴家主都愣住了。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等裴家主捂着肚子笑的时候,刘家主才意识到,他说话漏风!

那半颗门牙没了!

漏风!

刘家主既恼又气,偏生还发不了火。

“好个狗东西,门牙没了!说话连三岁小孩都不如!”裴家主只觉得气闷好了些,拍腿大笑。

在纪炀跟吴指挥使的带领下,屋子里众人忍不住笑出声。

现在正厅里,纪炀跟他的手下韩潇等人,吴指挥使自己,他底下的人还在骑马赶路。

再有鲍家主鲍主簿,裴家主裴县令。

更有加炭火加茶汤的小吏捕快,哪个不是充满快活气氛。

大家原本不敢明目张胆笑。

可知县大人跟吴指挥使都笑了,总不能找到他们头上吧?

刘县丞见此,赶紧站出来维护家主颜面:“我们家主是想道歉,他听到此事着急得很,实在不想跟裴家家主起矛盾,这才心急。”

刘县丞这话有些滴水不漏,表情更是严肃,语气也诚恳。

但如果不是顶着被裴家主打成猪头的半张脸来说,效果可能更好。

这会肿着半张脸来说,只能招来更大的笑声。

没办法,实在太滑稽了。

纪炀也没想到,刘家万般手段还没施展,竟然有这么一遭。

他领着众人说笑聊天,本就是想让最后来的刘家无所适从,没想到这俩一个缺门牙,一个肿半张脸,更是让他们手足无措。

再精明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紧张片刻。

刘家主几乎要咬碎牙,但门牙空落落的,让他心里也不安稳。

他精明大半生,难道在这上面要失了阵脚?

众人笑够之后,裴家主已经坐下来,美美吃口茶,刘家老狗,你也有今天。

鲍家被冷遇,新知县的优待,吴指挥使安抚,裴小侄儿忠心为他,再有刘家吃瘪,裴家主杀红了的眼终于回归片刻平和。

但有些账,必须要算!

账本被甩在桌子上,裴家主直接道:“虽说咱们三家之前不怎么来往,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呢?你们联合我家内鬼,来坑我的钱,坑我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