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家

去学校路上,不停叹气……路边柳间藏着碎月,碎月的裂块在隐闪回放着我跟小姨妈住一起的膈应日子。

怎么会有人……唉,你说阳光努力也就算了,装疯卖傻也就算了……居然还整天一副装作嘘寒问暖的样子?不对,嘘寒问暖,好为人母,啰里啰嗦这些都算了……更让我反感的,是她前阵子为了考一家叫时尚前沿机构派发的证书,一到白天就拿着一把剪刀到处东剪西剪,连我那仅有的几双白袜都惨遭毒手不说;到了晚上,还会霸占我爸妈卧室里头的电脑,无休止地钻教程、看色谱背色谱,像入了邪教一样。

她那“崇学敬业”的毛病,早就夸张到连当时办我爸妈丧事的时候也随身带着几块破料,在那摸啊,看啊……估计在国内,会在一片黑白周围闹出春节红的,也就只有她了。

——今天还对我校服动手了。

这样下去,我的枕巾,我的内裤,家里的窗帘,迟早也会遭殃的!

如果要沟通的话……一想到她还是那种会一边喝着酒或者抽着烟,还一边对着夕阳说“谢谢啊,今天发射光线一整日,被子的虫都被杀死了,真是太感谢了”的怪人——想想就绝望。沟通个屁,我真是与她格格不入啊!

烦,死,了。

过马路,快走到学校。

这条上个星期刚涂的斑马线上,很白,看见上面站着张琪和郭俊文,一个走着,一个推着车。见他们挨得好近,我的烦心上,又被多撒了一层失落。

下午放学回家,小姨妈不在。

冰箱里的剩饭,一看就没胃口,我吃了两口就倒掉了。做完作业,玩会手机就睡去。

大约到了凌晨一点,被客厅传来跌跌撞撞的动静吵醒。

走出来一看——小姨妈鞋也不脱,整个人躺在沙发上——还一边咿咿啊啊的,左手扯着垃圾桶……

没办法,我叹了口气,拖着困意去给她倒了杯水。

本想喂到嘴边,但她硬把这只8块钱一组的实用玻璃杯,抢了过去;接着,像喝名红酒一样掐在掌间,手一仰,头一昂——痛快闷了口绿色纯净的凉白开。嘴上还说着什么“一宁,你长大了千万不要成为那种男人”这种胡话。

我一凑近,就闻到一股酸臭的酒味,问:“怎么了?”

“——臭男人,狗男人。”

男人?我有点担心,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过在公司办的宴席里,还能发生什么?

“他们怎么你了……”

她好像突然清醒:“头好痛,我要药。”

“啊……?”

“药!”

我一开始没听清,以为她在说“投好洞,我尿尿”之类的,吓我一跳。

“药是吧,你放哪了。”

“冰箱。”

“好,我知道了,”想起喝醉酒是不能乱吃药的,比如吃头孢是会死人的,我还是谨慎地拿起手机查了一下,这个叫布洛芬的小瓶子……

果然。

“上面说了,喝酒吃布洛芬会拉肚子啊。”

“液体……喝,不是吃的。——快给我!”

“不能喝!”

“给我……”看她两侧垂肩外翻的红卷发,现在凌乱得不成人样;刚翻过身来,又把头埋进沙发……她不会要吐沙发上吧?

喝醉的人实在太蠢了。

我吐了口厌气,之后忍不住地大吼:“你什么时候滚回自己家去——!”

还以为她会伤心或难过,不料她却用着一道极其怪异的声音在说:“滚…?你不肯过来,只能我过来了啊。”

我听后,一股怒气从我心中彻爆——“我要一个喝醉酒的烟鬼来照顾我吗!啊——!”

“喝醉酒的烟鬼还会缝衣服啊……你呢,你会缝衣服吗。”

“缝衣服,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要缝衣服!”

她怪笑着,指着我:“你连摁洗衣机,哪个模式……几升水,倒多少洗衣液,都……”

“——我不知道,不可以学吗?这东西上网一查就有了啊!”

她仍怪笑着:“那这样吧,等你有独立能力之后,我就让你一个人住,怎么样。”

我站到她面前:“什么叫独立能力?我有钱啊,我爸妈的钱都是我的,你只是暂时保管吧,只要你按时给我打钱,我就有独立能力了啊!”

烂泥状态的她,似乎听不明白这段话。我火冒三丈,去橱柜里,拿来一罐维生素,走到她面前。我知道喝醉酒的人眼神都不好使,而且她会吃这一招的——

“这是我妈的安眠药,来!准备好送我去洗胃吧。如果你下次再喝成这样的话,我就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