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质

把时间线拉回到这悲惨一天的早晨。

浓雾弥漫的清晨,天还未完全亮起,段非拙就被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惊醒了。

“医生!请开门,医生!我爸爸他……”

段非拙披上一件打满补丁的外套,呵欠连天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脸庞红扑扑的,眼角噙着泪花。

“医生,请来我家一趟!我爸爸他……他……”

段非拙按了按手:“露丝,冷静,慢慢说。”

少女哽咽:“他卸货的时候,一只集装箱松脱了,砸了下来,他的腿……”

没等她说完,段非拙已将外套穿好,返身回房,从床下抽出一只医药箱。

“走。”

少女慌忙点头,在他面前领路。

露丝·罗伯茨住在烂泥街的另一端。段非拙抵达她家时,破旧的小屋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人,一部分是烂泥街的居民,另一部分则是穿着工装的空港码头装卸工人——露丝父亲的工友。

看见段非拙,他们如同摩西分红海一般自动朝两边让开。

“是切斯特医生!”

“医生来了!让路!让路!”

段非拙推门而入。狭小的屋内没有照明,露丝的父亲罗伯茨先生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毯子的下半部分已被鲜血浸成深红色。罗伯茨夫人坐在床头,抽抽搭搭地哭泣。她十岁的小儿子爱德华抱着她的胳膊,一言不发,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表情。

罗伯茨夫人站起来,脸上泪光盈盈:“医生,请救救我丈夫……”

段非拙一把掀开毯子。罗伯茨先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右腿从膝盖往下几乎变成一摊肉泥,分不清哪里是骨骼,哪里是肌肉。有人给他简单地包扎过,但包扎技术委实不敢恭维。

“他接受过治疗?”段非拙问。

露丝含泪点头:“码头街的斯通医生简单看过,但他狮子大开口,我们付不起医疗费,就只好把爸爸抬回来了……”

“这条腿保不住了。”段非拙说,“必须截肢。”

罗伯茨夫人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昏过去。“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这个时代还没发明抗生素。再拖下去整条腿都会感染,到时候罗伯茨先生就没命了。截肢至少有保命的可能性。

床上的罗伯茨先生悠悠睁开眼睛。他忍着剧痛,对妻女道:“你们都给我听医生的!”

他妻子眼泪汪汪:“可是截肢的话,你以后就……”

罗伯茨先生挤出勉强的笑容:“我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没像其他两个人一样被当场砸死。即使截肢了,今后也可以装机械义肢嘛……”

一个装卸工人走进屋里,递给段非拙一只叮当作响的小皮袋。段非拙打开皮袋,只见里面装满了硬币,都是一便士、两便士的铜币。

“医生,这是我们几个工友凑的。请您一定要治好罗伯茨!”

段非拙拉上皮袋抽绳。“你们工头怎么说?不给赔偿吗?”

装卸工人啐了口吐沫。“那个混账说集装箱松脱全怪工人疏忽大意。还说损坏的货物没让我们赔偿就不错了。其实我们老早就反映过绳索老化了,上头却没当回事,反正即使出了事,死的也不是他们……”

“哼。资本主义。”段非拙轻嗤了一声,打开医疗箱,“你们都出去,我要做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