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引你上钩 妍蹊 3846 字 6个月前

如一记闷棍,将死里逃生的沈冠玉给打懵,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一觉醒来,整个世界就翻天地覆。

明明他藏得很好,怎么会白语冰知道,沈沐淮也知道了。

他看向沈沐淮,沈沐淮面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对他的怨恨、没有惊讶、也没有对自己父母婚姻即将破裂的难过。

“是你妈让你来的?”他尝试把自己的震惊转化到其他的情绪上,比如对白语冰的憎恨。

“不,是我自愿的。”沈沐淮说:“签吧,给彼此留点最后的体面。”

沈冠玉可以不在白语冰面前留体面,但他只有沈沐淮一个儿子,他必须得在沈沐淮面前体面。

“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想好了百种说辞。

比如这是应酬不得不做的事、比如进入漫长婚姻后,爱情会变成亲情,然后失去激情。

“没有。”沈沐淮什么都不想问,他只想解决这件事。

沈冠玉捏紧拳,半晌后,终于签下自己名字。

沈沐淮接过签好字的协议书,“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你再睡会儿。”

而他,需要把协议书交给白语冰。

......

总是烟雨绵绵的烟州十月,在今天的午后,竟然出了太阳。

沈沐淮踏出医院门口的那瞬间,被强烈的阳光灼得眯起双眼,一整夜没睡的人承受不住这样的烈日,脚步轻微颤了颤。

医院门前,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司机停在门口等他,本来是要亲手拿给白语冰的。

但现在,好像也没有亲自去的必要。

他将牛皮袋递给司机,嘱咐他一定送到。

然后自己打了辆车,太阳太大了,好晒,这样强烈的光线,好像会无止境暴晒下去,他需要去一个地方,去一个或许能让自己缓和一下,远离这样光线的地方。

......

另一座城市里,宴莞尔也在医院。

柳曼青病情逐渐稳定,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只是人还没醒,依旧陷入昏迷中。

昨天把烟州的东西放回家后,宴莞尔便直接守在了这里。

柳曼青没醒,邢向明便放心她守着,只嘱咐她如果柳曼青有醒来的迹象,一定要先离开,然后立刻通知他。

她从烟州的家里离开时,带上了抽屉里的烟,昨晚,在医院守了柳曼青一晚,她便抽了一夜的烟。

不知道什么原因,瘾大得很。

昨晚她一边将剩下的烟一根根抽掉,一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放纵,今夜过后,她就开始戒烟。

以前抽烟,是发泄心中烦躁的情绪。

可昨晚抽烟,明明抽了那么多,心中的烦躁却依旧如湿棉花般堵在心头,咽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一整夜没睡,连坐着都觉得疲惫,宴莞尔趴在柳曼青手边,脸颊垫着手臂,偏头看着她。

柳曼青睡着的时候很美,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让人光是看着她的脸,就会觉得平静而舒缓。

看着看着,宴莞尔沉入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一个小小的台阶口处,台阶很高,看不到尽头,她朝上望,看到了台阶深处的亮光。

此刻她所在的位置,一片黑暗。

她踩上台阶,如本能般,一步步朝亮光处走去。

她没注意的是,靠近亮光的每一步,她都缩小了一点点。

在靠近亮光的前一刻,她已经变成了十岁的宴莞尔。

而亮光处,站着年轻时候、还是老师时的柳曼青。

她脑后束着丝绸发带,笑得温婉,看到她,朝她招手,轻声叫她名字,“莞尔,过来呀。”

“姨妈!”小莞尔惊喜地扑向柳曼青,紧紧抱住她的腰。

“姨妈......”宴莞尔脸埋进她腰间,忍不住眼眶酸意,“姨妈,”她一遍又一遍地、委委屈屈地叫。

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她叫出的、没有得到回应的,都叫回来。

柳曼青一手将她搂得严严实实,一手抚摸着她的头,耐心地一声声答应,“我在,我在。”

“我们莞尔想吃麦当劳对不对?姨妈带莞尔去吃儿童餐好不好?”

“不好,”宴莞尔脸埋在她柔软的腰肢里委屈地答,“不要离开,不要去别的地方,就这样。”

让她一直和她亲密拥抱,让她的每一声呼唤都有应答。

“十四床到输液时间了!”走廊外的一道女声,忽然吵醒宴莞尔的美梦。

梦境太过真实,头顶的温柔抚摸触感,好像还在。

宴莞尔趴着不愿意起来,好像维持这个姿势久一点,梦境中的感受就能多停留一会儿。

人渐渐清醒,浑身残留的温柔感觉也渐渐消失。

就在已经接受了刚刚的美好只是一个梦境的时候,宴莞尔忽然感觉自己头顶又被轻抚了一下。

紧闭的眼皮,微微颤了颤。

宴莞尔心头升起一阵紧张,她还记得,她睡着之前,病房里只有她和姨妈两个人。

是......错觉吗?是错觉吧。

她不敢睁开眼,只敢这样说服自己,下一秒,头顶又被轻轻抚摸了一下。

这种温柔力度,只有一个人能给。

宴莞尔睫毛不停轻颤着,缓缓掀开眼皮。

瞳孔渐渐映入一张脸,一张温婉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见她醒来,柳曼青手上动作未停,她轻轻叫她,“莞尔。”

和梦境中的语气一模一样,只嗓音更轻,带了一丁点的哑。

宴莞尔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张了张嘴唇,试探地喊:“姨......妈?”

眼眶中的液体渐渐收拢,聚在瞳孔下方,摇摇欲坠。

“莞尔。”柳曼青笑起来答应,这次声音重了一点。

宴莞尔蓄在眼眶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是现实,因为梦境中的柳曼青,每次叫她名字时,音调都一模一样,不远不近地隔着茫茫距离。

宴莞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眶中的眼泪停不下来,一滴一滴地往外掉。

“姨妈——”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哽咽起来。

太久了,柳曼青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温柔抚摸她的头,用轻柔的嗓音一声声叫她名字了。

她握紧柳曼青的手,“你......记得我了?”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柳曼青反握住她的手,她用另一只手按按太阳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温柔笑意收敛,“只是,我做了一个噩梦。”

宴莞尔有些紧张地收拢手指,“什么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