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邪山在他高中时候去过一次,是高考前老师组织实地写生,这么多年来当他重新回头看这个地方的时候,也已经成了过度开发的景区。

他坐在行李旁,总遥遥想起自己十来岁那年,还是个吊儿郎当校服加身的美术生,手里握着天赋和高分可以看着周遭挣扎的同学混日子,但被带着去往写生的时候,坐在山顶忘却高考和烦恼的时刻,他手中就一杆铅笔,或是水粉的笔刷。

那时候的烦恼和此刻的烦恼相比,看起来薄如轻纸,谁十几年后还是少年啊,都会被凡尘俗世磨了棱角。

柏沁想了想,从自己柜子的底端翻出了一本A4大小的写生本,前面几页还有他之前画的随笔。又掏了几支笔,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用了。

他塞在了箱子最底层。

人总要保留一些念想和记忆,以便很久之后翻出来看时候还能感叹一句“爷的青春回来了!”。

他总觉得,虽然他真的很爱秦安启,但秦安启和他的世界之间还是有一条巨大的鸿沟。

他们总会在某一刻,因为什么原因,自然而然和他走散。

他们会回到各自的生活中,成为两个毫无交集的人。

他在任何事情上可以乐观而上进,但唯独这件事,他看不见尽头。

因为太喜欢秦安启了,他太怕自己的不优秀,给不了秦安启他所要的未来,一想到这里,柏沁那种酸涩和郁闷的感觉就从胃里一直泛上了喉头。

算了,睡吧。

……

隔日早晨六点,柏沁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推他,他一下惊醒坐起来,看着眼前的秦安启:“……!”

“早,我们早点出发。”秦安启被他也弄得愣了一下。

“……哦,早。”柏沁打了个哈欠,顶着黑眼圈爬了起来。

他晃晃悠悠走到卫生间,秦安启在他后面问:“……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你帮我……”

“是啊。”柏沁含着牙刷,从镜子里对他眯眼笑,“你回忆回忆自己昨天干了点啥?不然我帮你回忆?”

“……”秦安启闭上眼摆摆手,“不必。”

柏沁洗完了脸,换了套干净的黑衬衫,刮完了胡子,清清爽爽地梳了个头发。秦安启换完了他的日常西装衬衫三件套,从茶几上拿起了他的表,慢条斯理地往手上戴。

柏沁看了他一眼,走过去从后面搂抱住他。

秦安启没有挣扎,拧动着机械发条,发出悦耳的动静。

“商量个事,你别去了吧。”柏沁凑在他耳边,“既然知道是你妈妈要支开你,不如留下来?”

“不急。”秦安启垂下了手,“就当去放个假吧。”

柏沁一听这句话,大概就放下心来:“那好。”

“我开车。”秦安启垂下眼,走在他前面,“在她看来我不敢争抢,那我就继续如她所愿地沉默。”

既然秦安启都这么说了,柏沁也就没有别的意见了。

车从城里出发,路途三四个小时。本来的行程中,秦安启应该再带上一个人,但因为是柏沁,秦安启也就决定只身一人了。

柏沁怕他太累,提议一人开一段路,他开的时候秦安启就在旁边补觉。今天高速还发生了连环撞车的交通事故,导航上显示的都是红色橙色的拥堵路段,这路就开得特别的慢。

秦安启一觉睡醒,坐在副驾驶,一会还开了个电话会议。

柏沁手撑着头看前面龟速爬行的道路,耳边是秦安启低沉冷淡的应声:“嗯。”

他转头,秦安启手肘搭在车窗窗沿上,戴着蓝牙耳机看着自己手中的笔记本,半晌说几句话:“不合理,继续盯着。但凡供应商那边抬高价格,你就报告给我,还有……”秦安启顿了顿,“只能报告给我,所有的材料合同的审核都必须走我这边,如果有其他人替我下达的命令,你们不能认。我的审核记录、签字、公章缺一不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秦安启长指伸着,敲了敲键盘:“我就会过问那个环节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