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这几个月以来,傅臻时时刻刻都在忍受身体中两种力量的冲击与折磨。

即便是昏迷之中,整个人也恍若置身疆场纷乱的马蹄之下,每一刻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他先天患有头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发作之时头痛欲裂,整个人暴躁易怒乃至癫狂,似乎只有杀人才能缓解身体里的烧灼。

这样的烧灼流淌在血液里,深入骨髓,药石无医,成为伴随他整整二十余年的痼疾。

而自从中了那一箭,他明显感到身体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箭伤于他而言不值一提,这些年在战场受过的伤比这严重的多得多,早已视若等闲。

蹊跷的是箭尖上的毒。

毒液入体,身体中又多了一股冰冷阴邪的力量。

如同寒刀雪剑般游走于血脉之中,与之前那股炽热剧烈交锋,两者暗暗较劲,又同仇敌忾,拿出一种至死方休的气势。

只要他还在呼吸,这样的痛楚便一分都减缓不了。

偶尔撑着醒来一次,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他总要看看,拿命挣来的这座江山,还能在他手里残喘多久。

傅臻素来不喜人近身,能入喉的东西他向来谨慎,那些趁他昏迷欲往他口中偷偷灌药的狗奴才,无一例外被他扔出去杖毙。

早在边疆时他便知晓,此毒为北凉独有,几乎无药可解。

寻常的解毒汤根本毫无作用,美人血更是神乎其神,说不准还会让他死得更快。

他在心内哂笑一声。

这世上也从来无人愿他活,不是吗?

“唔……阮阮痛。”

半醒间,耳边倏忽传来女子低呻,宛若梦中呓语。

傅臻眉头一凛,迅速在心里戒备起来。

殿中有人?还在他床榻边?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哪怕只残存一丝意识,身侧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而傅臻无论是内功的造诣,还是力量的应对,在当世都少有敌手,纵然有头疾与剧毒在身,也不足以对他造成太大限制。

因而即便昏迷在床,朝堂后宫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也没有胆量或把握在短时间内取他性命。

就像牢笼里沉睡的一头恶兽,即便奄奄一息,也无人敢爬到它头上来拔须。

因为他若没有死,死的便会是他们。

对于威胁,傅臻从来都是斩草除根,从不手软。

而他亦可以确定的是,身边这个女子,力量低到足以令人忽视。

时不时糯糯低吟一声,以为自己出声很小,却不知他眼皮虽未抬,头脑却一片清明,只通过听觉,便已将她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

想让他死的那些人,如今已经这般捉襟见肘了么?

竟派这么个废物来取他性命,想想也是滑稽。

傅臻等了许久,也没听见那女子有任何动静。

她在等什么?

傅臻冷笑,倘若她当真有任何越轨之举,他会毫不犹豫地掐断她的喉——

“啪——”

手背倏地一沉,落了个温温软软的东西。

傅臻几乎在同一时刻霍然睁眼,冰凉的目光扫过身侧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

小东西。

竟敢在他身侧安睡,还将脸砸在他手背上!

傅臻一时竟分不清她是真蠢还是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