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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露殿。

满宫人都跪着,气氛阴沉到可怕。

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年轻帝君的面庞,布满了阴云,让人看一眼便连脚底板都发凉。

他眼底暴戾阴沉,像是随时,都会将身边之人全部杀光那般。

他身后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容颜清美,呼吸轻轻,脸色如同纸张一般苍白脆弱,乌发散乱于枕上。

依稀,还能听见她唇中发出的几声呓语。

却无人分辨得出,她到底是在呼唤谁的名字。

魏宣烨垂着眼,耐心为她诊脉,视线在她的面上微微拂过,又移开落到了旁处。

“朕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就是这么看着的?”

青年的声音响起,有几分紧绷,却压得很是低沉,吐字又轻又慢,似乎是怕吵醒了身后沉睡之人。

阖宫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松香咬咬牙,上前回道:

“回陛下,是丞相大人送来的鹦鹉。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忽然喊了一声……”

“喊了一声什么。”

“阿姊。”

松香紧张得额头冒汗,重重磕了个头。

“就是这声之后,娘娘才晕倒过去的。奴婢也不知到底、到底是为何……”

谢玉京看向一旁的鸟笼,那鹦鹉通体闪耀着明亮的蓝色,许是也被这殿内沉重的气氛给吓住了,一声也不敢吭。

他细细打量过去,猛地惊觉,此物,多么像多年前的那只,白眉蓝姬。

幼时被他掐死在手心的,那只白眉蓝姬。

那是容繁衣送给她的礼物,当时容凤笙不知有多金贵,平日里都是亲自照料着的,从不假手于人。

后来死在他的手上,她不知有多难过,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悲痛、难过,却又舍不得责怪他,连打他手板心的时候,都是颤抖的,只领着他认错,让他给那只鸟儿立碑。

谢玉京轻轻闭眼,烦躁在心底流窜。

不过是个蠢物,如何能勘破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与希冀。却清楚无误地,叫出了那两个字。

分明是受过了训练,摆明着要触他的逆鳞。

荆幸知……谢玉京眸底发暗。

这时,却有人来报。

“陛下,丞相求见。”

“他还敢来见朕?”谢玉京微微一嗤。

“让他在偏殿候着。”

宫人尽数退下之后。

青年的双手交叉,落在膝头,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滑腻的布料。他乌发垂落肩侧,披着牙白色的外袍,面庞俊秀,一半在烛光之中显得愈发白净,一半隐匿在黑暗,透着几分冷沉。

“魏大人。皇后的情况如何?”

魏宣烨叹气,“先前微臣便说过,在娘娘养病的这段时间,是绝不能受任何刺激的,否则前功尽弃,那些失去的记忆会慢慢回笼,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既然娘娘已经回想起了一些,不若便用药好生调理着,等娘娘慢慢恢复记忆吧……”

恢复记忆?重新记起容繁衣,然后他谢玉京,永远成为那个名字后的阴影?

“再次施针吧。”谢玉京的眼底全是血丝,他默了半晌,抬眼的神色有几分阴鸷,斩钉截铁道。

他不甘心。明明只要度过这段时间,就可以彻底地抹去那个人存在的痕迹。

他一步一步,剔除那个人给她的影响。他送走了迢迢,弄废了谢清莺,软禁了白落葵,而将她困在含露殿中。

便是她自己的容貌,也避免让她看见,从而联想起那个与她有相同相貌之人,明明只要这几日过了,她就会彻底地永远地忘记了那个人,然后只剩下他,只有他,只爱着他。

现在让他放手。岂不是太迟了?

魏宣烨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