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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权利的路上,必然伴随着牺牲。

“神官不通情感,不明爱恨。心尖的血亦是冷的。唯有动情之后,最为滚烫,最为芬芳。也唯有那滴心头血,才能用于炼制紫香。”

“你的意思是,要令郗鉴雪动情,那滴心头血,才是有效的?”

谢清莺轻轻吐出一个“嗯”字。

容凤笙蓦地摇头。

“不行。”若是直接一刀杀了郗鉴雪,或许还没有那么令她难以接受。

“阿姊,你不想见他了吗?”

谢清莺紧紧握住她的手,眸底带着恳求,“此事唯有你去做,才有成功的把握。”

“若是成功,心头血我们取了,他也不一定会死,还可为阿姊所用,神官代表天命,天命所归之人,便是明士。他会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若是失败——”

“若是失败,就杀了他。”

容凤笙接过她的话,淡淡颔首。

——

几日来,容凤笙都在琢磨,该怎么令郗鉴雪动情。情之一事,真要说起来,比郗鉴雪手里的卦象还要玄幻。

一个木头美人,连喜怒忧乐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当真会为了某个人,牵动心绪吗?

到了夜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她静静站在屏风之后,守株待兔。

果然,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推动。

一道颀长的身影跨入,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袖上银蝶,翩然若飞,紫色的绸缎流转着华美的光。

若非知道来人是谁,她估计会吓一大跳。

这人白日的时候,不知躲在哪里,但每逢夜晚,都会准时出现,将她换下的僧衣拿走,洗干净后晾晒起来。

容凤笙不禁想象了一下,郗鉴雪挽着个袖子,蹲在木盆边上,吭哧吭哧洗衣服的模样,感觉还有点喜感。实在是跟他这副神仙般的长相气质,格格不入。

来了。

这人目的十分明确,容凤笙怀疑,他根本就没发现自己不在榻上。或者是发现了,但是不在意,他的根本目的就是帮她做事,也就是他口中说的,让她在寺里,过得舒坦些,这样才不会想着回宫去嘛。

嗯,很符合木头美人的思维方式。

脚步声在屏风前停住,拽了一下僧衣。

许是以为拽一下就能拽走,谁知,纹丝不动。郗鉴雪有些诧异,向后退了一步,却见葱白的五指,缓缓地将那件衣服卷起,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走出。

她上去,明显是特意等在这里,穿戴齐整,头发一丝不乱,怀里抱着那件僧衣,隐隐有着松了口气的意思。

“郗大人,终于等到你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证实了郗鉴雪的猜想。

“为什么?”郗鉴雪盯着她手里的衣服。

容凤笙亦是发觉了他的视线,登时有些无奈,试探道,“你以前常常为旁人做这些事吗?”

不然,怎么会这般熟练?

郗鉴雪眼底迷茫一闪而过。

“你是公士。”

容凤笙苦笑,“我是什么公士?你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郗大人,我请求你护卫我的人身安全,却没有要你做你做我的仆人。我四肢健全,身体康健,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你做这么多的事。”

若非容貌气质实在不像,她都怀疑,这人是天生伺候操劳的命。

说出去谁会信?堂堂钦天监,居然上赶着给人洗衣做饭。

面前的青年,明显难以理解她的话语。郗鉴雪眉头深锁,在他的认知中,这些王公贵族,都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一类人,身边总要时时有人伺候着,否则动辄便要高声喝骂、心情暴躁。

“我不是你的仆人,”郗鉴雪歪了歪头,“所以,你不需要我做?”

这一歪头,竟有些孩童般的单纯。

容凤笙有些忍俊不禁,这家伙,被卖了,估计都会帮人数钱。她嗯了一声,语重心长道:

“你我泛泛之交,这些事,当真不用特意帮我做。况且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你……算了,说这个你也不懂。且等等,”

她转身,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素日里放银钱的盒子。

她此次行装简陋,只带了一些金叶子和碎银出宫,平日里置办东西,都得节俭着花。一边回忆松香的月钱是几何,一边从盒子里挑挑拣拣,交到他的手中。

“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是报酬,前几日,你帮我做事的报酬。”

“我不需要这个。”郗鉴雪摇了摇头。

容凤笙便想了个理由,“你在外行走,总需要用到银两。”

“况且,你……长相太扎眼,说不准哪日就被认出,还是带些银钱在身上,也好做打点。”

郗鉴雪皱眉。

“我不会被发现。”

是,他神通广大,确实不会被发现,容凤笙竟是无言以对。

郗鉴雪忽然抬手,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那上面刺绣精致,衣衫上的同款银蝶,栩栩如生,他手一抖,哗啦啦地倒出了一堆金叶子,堆在桌上,顿时间,满室生辉。

“你说的,我也有。”

他眼眸平静,陈述着这个事实。

……是了。神官大人家底丰厚,怎么可能缺银子。

容凤笙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无奈,她忽然发现,这个郗鉴雪,除了武功好一点,神神叨叨一点,其他的,根本就像个小孩子。

容凤笙道,“那,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要完成的心愿。”见他目露诧异,她又加上一句:

“我总不能让你白干那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