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第二十七章

掌柜的这一笑,贾珂和王怜花看得清清楚楚。贾珂见他笑得颇为诡秘,似乎有点不怀好意,不禁起了疑心,暗道:“无论他刚刚说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不该露出这种笑容来啊,除非……他被人暗算了!”

他想到这里,不觉手脚冰凉,思来想去,只记得丁春秋的三笑逍遥散毒发时是这样的。这三笑逍遥散无色无臭,微若浮尘,将其以内力弹出,十分难以察觉。中毒之初,脸上现出古怪笑容,自己却茫然不知,三笑之后,立时气绝身亡。

贾珂扭头去看王怜花,王怜花精于毒药,比贾珂还先一步想到“三笑逍遥散”这名字,贾珂去看他的时候,王怜花也正在看他,和他眼睛对上,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贾珂脸上并没有这古怪笑容。

贾珂见他脸色凝重,也没什么古怪笑容,不禁对他笑了一笑,嘴角刚刚翘起,就被王怜花伸出两指压了下去,虽未说话,但心思却透过眼睛,明明白白的显露无疑:“你这时候笑,不存心是要吓我么。”

那掌柜的见他二人站住,脸上那诡秘的笑容还未消失,就听到贾珂低声说了句:“里面有人。”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见王怜花衣袖轻拂,自己浑身一麻,登时翻倒在地,动弹不得。

趁着掌柜的翻倒在地的功夫,王怜花和贾珂已经回到厨房,就见一个黑衣人从窗户里翻进来,正要去抬那被王怜花点倒在地的厨娘,见到他二人重回厨房,大惊之下,不由“啊”了一声,声音自他蒙着脸的黑巾传出来,也听不出是男是女。

王怜花伸出右手,以六脉神剑将这人穴道点住,看向贾珂,神色间颇为踌躇,道:“也不知究竟刚刚是谁使的三笑逍遥散。”

贾珂站在厨房,远远看了一眼倒在厨房门口的掌柜的,他刚刚被王怜花以掌力震开的时候,人倒在地上,尚能动弹,现在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贾珂沉吟道:“从前我押送丁春秋回京城的时候,在路上无聊,就和他聊过他发明的那些毒药。这三笑逍遥散是以内力送毒,将毒药弹在对方身上,只将这毒药洒在空气中是没用的,

如果对方的内力高于自己,不仅毒药不会对对方起作用,反而还会弹回自己身上。

刚刚掌柜的站在最西头,我和你站在一起,我本来离掌柜的更近,给他嘴里塞上馒头后,就去检查牛肉锅里煮的牛肉有没有问题,那时你离他比我更近一点。之后咱们两个离开,我给他银票的时候,我又从你身后走去他面前,比你要离他更近一点。

你内力极高,远胜于他们三人,而我没有中毒,可见要么是这掌柜的讲刚刚那个故事的时候,趁机将毒药弹了过来,那时候咱们两个正好一前一后站着,这厨娘却躺在地上,毒药落不到她身上。

当时他的内力还没到你身上,已经被你反激回去,所以我没有中毒,他自己却中了这毒,只是茫然不觉,刚刚还拿话留咱们,想亲眼看着咱们死在他面前才能安心。要么就是这掌柜的在咱们找到他以前,就已经被人施以了三笑逍遥散。”

王怜花从前只听说过三笑逍遥散的大名,却不知道是怎么个使法,因这毒药毒发时模样奇特,他对此印象颇深,此刻听了贾珂的话,才知道这毒是以内力送出,弹在对方身上的。

想到若非自己练了北冥神功,若非吸了那么多人的内力,今天他和贾珂两个人就要稀里糊涂的死在这狭窄昏暗、油腻肮脏的厨房里,又想若非贾珂刚刚去检查牛肉汤,自己虽然没死,但是他却会送命,不由手足冰冷,后怕难当。

贾珂说完刚刚的话,就看着躺在地上的厨娘和那破窗而入、想要抬走她的黑衣人发怔。

他本来已经相信了那掌柜的话,认为这厨娘和客栈里的人都是想要得到宫的宝藏的人设下的饵,杀死魏无牙的弟子们的凶手和他们并无关系,魏无牙的弟子们之所以死在这里,其实只是一个巧合。

可是这样的陷阱,不应该是为了杀人才设下的,而应该是为了将知情的人抓住,逼问他们从哪里得来的这消息才对。如果说掌柜的对他们下死手,是第一点疑点,那第二点疑点自然就是这个来救厨娘的黑衣人。

假设掌柜的所言是真,那这厨娘本就是这个局里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鱼饵,她的性命应该早在幕后之人布局的时候就被幕

后之人放弃了,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人来救她,并且来救她的这个人不是想办法给她解开穴道,而是打算把她带走呢。

贾珂道:“看来——”

刚说了两个字,忽然就被王怜花伸手紧紧抱住,他感到王怜花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一下下吹着他的耳廓,听起来十分的急促,不由微笑,就听到王怜花低低的道:“你先别说话,我……”声音带着一点嘶哑。

贾珂回抱住他,感到他的心隔着衣服砰砰乱跳,又是一笑,抚摸着他的后背,像安慰猫一样,柔声道:“害怕了吗?”

王怜花勉强一笑,道:“怕什么?只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你刚刚猜测的都是真的,这厨娘就是真凶,那使毒的掌柜的和她是一伙的,他们担心计划失败,早早就编了这套谎话,一旦发现来人武功太高,他们打不过,就用这套谎话来骗人么。我只是不想你啰嗦,才不是害怕。”他振振有词的说完了,然后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道:“你让我抱你一会儿。”

贾珂一面亲吻他脸颊,一面笑道:“不错,几乎全中。”

王怜花听见了,很不开兴地道:“几乎?本公子漏了哪一点?”

贾珂道:“我觉得这套谎话,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王怜花道:“他们在少林寺的计划,唯一失败的可能就是你在嵩山派赶过来之前就离开了少林寺。‘你’既然被魏无牙的弟子们掳走,那么脱身后跟踪他们本就是情理之中,这陷阱是专门为你设的,也实属正常。若非他们不确定客栈里这么多客人究竟哪个才是你,担心打草惊蛇只怕早就下手了。”

贾珂沉吟道:“他们想到我会来是很正常的事,唯一不正常的是,今晚的事完全不像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王怜花道:“怎么说?”

贾珂道:“咱们刚刚分析过,他们用天一神水杀死魏无牙门下的弟子后,很可能会在外面监视会不会有人溜进这些弟子住的房间里。咱们将他们的尸体带回自己的房间,又在房间里耽误了一会儿才离开的。

这个在外面监视的人完全有充裕的时间去通知客栈里其他人,掌柜的既然也是他们的同伙,并且手里还有三笑逍遥散这种

毒药,他为什么不一见到咱们就用这毒药,而是要等到咱们进厨房打伤厨娘后再用。”

王怜花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想到你会猜到厨娘有问题,想看看咱们的目的是什么,因此没有立刻出手,但是在看到咱们一进来就出手制住厨娘以后,就决定对咱们下手了。”

贾珂摇摇头,道:“你还记得咱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听见旁边那桌客人和店小二聊起厨娘总是去邻镇找人的事么。”

王怜花沉吟道:“好像是有这回事,看来她是巴不得别人去找她。”

贾珂道:“所以我觉得这套谎话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编出这套谎话的人,一定知道宫宫主的女儿这些年来一直隐居在李渡镇的事,他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么查出当时有哪些人在李渡镇被烧毁前后去过那里,也绝不是难事。”

王怜花眼睛一亮,恍然道:“若非咱们两个当时只顾着自己说话,没有留意旁人在说什么,听到这故事,一定会来瞧瞧这厨娘是什么人。”

贾珂点了点头,道:“编这故事的人一定很了解我的性格,他在知道我当时专程去找陈将军,请他带兵赶去李渡镇,并且在那里待了几天后,一定就怀疑起当时我是不是冲着宫的宝藏去的李渡镇。所以这个故事,就是为了把我钓出来的鱼饵,只可惜百密一疏,没想到我现在已经两耳不闻桌外事,一心只有王公子了。”说完,微微一笑。

王怜花听到这话,心中荡漾,亲亲他的嘴角,然后继续将下巴搭在贾珂的肩膀上,问道:“那你为什么说不像是一个人的手笔?”

不等贾珂说话,就恍然大悟道:“我懂你的意思了。如果今天晚上的事都是一伙人做的,那个监视客房的人应该能看出咱们两个的身手,绝不是先前被他们抓走的小鱼儿的身手所能比的。这件事超出他们的预计,那人应该会来告诉这位厨娘,让她多防备一二。

但是这厨娘看见掌柜的来到厨房后,就算她没有亲眼看见咱们,但掌柜的既然是她的同伙,应该也会给她暗示,告诉她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可是她却不以为意,毫无防备,说明她十分看不上咱们的武功,那个监视客房的人

根本没有来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贾珂伸手摸摸王怜花的头发,故作深沉的点头笑道:“孺子可教矣。”

王怜花白他一眼,道:“叫我孺子,你好大吗?”

贾珂噗嗤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大不大,你不是见过吗?”

王怜花的面颊上登时热烘烘起来,他觉得贾珂在这种事上简直坏得令人发指。他不仅不肯满足他的要求,并且时不时的就不分场合的撩拨他,偏偏他很吃贾珂这一套。就好像一只贪吃的鱼,明知道那是挂在鱼钩上的饵,吃一口就可能被人拽上岸去,可是每次一看见饵料,还是不吃教训的去咬一口。

王怜花咬住贾珂的耳朵,轻笑道:“我又没用过,光用眼睛看怎么知道。”

贾珂很坏心眼的不接这话,笑眯眯的道:“所以我觉得,今天晚上的事其实是两伙人做的,虽说是两伙人,其实他们很可能是一伙人,只是现在他们正在竞争谁办事的能力更强一些。”

王怜花微微笑道:“我又没杀死他们,只要他们活着,想要问出真相,倒也不难。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的大小这件事。”

贾珂笑道:“好像要比你大一点。”

王怜花“哦”了一声,笑吟吟道:“你敢比一比吗?”

贾珂道:“今天晚上——”王怜花眼睛一亮,就听到贾珂继续道:“是不能比了。”

王怜花失望的咬了一口贾珂的耳朵,然后一笑,道:“我也没非要今天晚上,来日方长,只要你不赖账就好。”

贾珂噗嗤一笑,然后道:“我想另一伙人应该是守在客栈外面的,现在未必就发现客栈里的情形了。方长,请你看一场烟火怎么样?”

王怜花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方长是什么意思,脸颊就又热烘烘起来,连同心也燥热起来,可是又有点窘迫,哼了一声,底气不太足的恼怒道:“你才是方长呢!”

贾珂笑着牵着他的手,走到厨娘和黑衣人面前,就好像完全没听见王怜花刚刚说的是什么似的,笑道:“方长,你抱哪一个?”

王怜花咬牙道:“你再这么叫我,我就抱你了!”

贾珂笑道:“尽管来抱啊,我什么时候拦着方长你抱我了?”

王怜花眉

毛一耸,道:“那你再这么叫我,我以后就不抱你了。”

贾珂仍是笑,悠悠道:“没关系,以后我来抱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