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十里秦淮(四合一)(求一波月票)

“我们士绅有力量!”

夜尽天明之时,钱谦益喝了一口已经淡的没有茶味的茶水,活动了身体之后,回到了府邸之内,迎接他的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年轻少妇。

“河东君,你又一夜没睡?辛苦了。”

“老爷尚未归来,妾身多等等也是应该的。准备参茶,老爷要到静室之中休息片刻。”

“不用的,不用的,老夫习惯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钱谦益还是在少妇的服侍之下,脱下了外衣,来到了静室之中,躺在柔软温暖的毯子上面。

闻着毯子上熟悉的香气,不用说也知道,这是河东君特意为自己暖的,虽然是老夫少妻,但河东君真的很贤惠。

少妇有一个很出名的名字,她叫柳如是。

“老爷白日还要出去公干,即使早已是无漏境高人,也需要勤加保养。生活中的细节,切不可忽视。”一边说着,柳如是便伸出双手,开始给钱谦益按摩。

享受着美人的服侍,钱谦益便谈起了此前的见闻:“哎,河东君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真是群魔乱舞。那些士绅,平日里很是精明,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立刻开始短视,真是利令智昏,他们竟然想要阻拦镇海公入京。”

“这恐怕拦不住吧,而且,此举也算不上忠义!如今丞相在北地对抗李闯,未来还要对抗东虏,正是需要钱粮的时候。除了镇海公,谁还能筹集到大批钱粮?他们此刻对抗镇海公,岂不是置北地百姓安危于不顾?”

“更何况,也拦不住啊!其他人或许不清楚,可是咱们家一直以来都和镇海公多有合作。镇海公表面上只有夷洲岛一地,可实际上却是坐拥大海的实权藩王,麾下的楚军便不下十万,水军也不下十万。”

而且,他们是不吃空饷的十万,可不是朝廷这样只存在于账面之上的弱兵。

一边说着,柳如是一边观察钱谦益的反应。

作为当年秦淮河上百年老字号培养出来的名技,柳如是很喜欢读书,她从小开始读书,读过的书,比绝大多数的进士老爷还多。

而孔子的翰林学报,新儒生更是期期都买、期期都看。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和悲凉,孔夫子的新儒生,在南京这一块儿,影响最大的群体,不是本地的读书人,而是秦淮河上那些有文化的名技们。

所以,如今的柳如是,已经成了新儒的忠实拥护者之一。故此,她便悄悄的做了一个决定。

这一次,若是老爷犯错,那自己就劝谏老爷!

若是老爷不听劝,自己就认真准备准备,在一个合适的环境中,再劝一次。

若老爷还是不听劝,自己就帮助老爷体面!

“哈哈,夫人放心。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北地百姓的安危,这一次老夫说什么也会无条件支持镇海公的。”

以钱谦益的智慧,当然清楚王诩来到南京之后会做些什么,可是,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夫如今,毕竟已经是朝廷的常熟伯,而不仅仅只是东林党领袖、文坛领袖。大明朝国运越长,老夫就越是高兴。”

说到这里,钱谦益便叹息一声:“如今的老夫,已经失去了随时改换门庭,侍奉新朝主君的自由了!”

轰隆!

耳朵动了动,钱谦益一个鲤鱼打滚,就满头大汗的站了起来:“哪来的炮声?怎么会有炮声?”

“这里是南京,所以肯定不可能是东虏。李闯如今主力在北京城下,仓促之间,不可能来到南京。张献忠已经入川了,如今也不可能。左良玉虽然野心勃勃,但如今朝廷终究尚在,人心在明,这一点他也是清楚的。”

说到这里,柳如是看了一眼钱谦益,二人对视之下,异口同声的道:“排除一切不可能的选项,就只能是镇海公了!”

说到这里,钱谦益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小肚腩。他已经好多年没有鲤鱼打滚了,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小肚腩有些受不了了。

“就怕镇海公大开杀戒,只要他不大开杀戒,那么一切都好说,一切都能商量,可若是大规模的见了血,从今往后大明朝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时,老夫东林党领袖的身份,也就不值钱了。

想到这里,钱谦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右脚轻轻点地,随手拿起一件袍子,就朝着外边蹿了出去。

“老爷,你发簪还没戴!”

“今日头皮甚痒,就不戴了!”

“老爷,你还没穿靴子,地板凉,小心受了风寒。”

“即使地板凉,老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江南士林,老夫也只能速速前去了,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说到这里,钱谦益猛的加速。

体内的气血在燃烧,脂肪也不例外!

这一刻的钱谦益,迎着风前进,忽然间有了一种回到少年之时的快感:再快一些!更快一些!

作为曾经的六部尚书,虽然钱谦益没有入阁就被崇祯赶走了,但基本的政治眼光、大局观钱谦益还是有的。

在北京尚未陷落之前,营救北京的天子,便是江南的第一重任!

这种时候,谁敢反对此事,或者暗中拖延,那么哪怕王诩因此杀了他全家,其他人也不会说王诩做错了!

所以,在钱谦益看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让规则束缚王诩,让王诩知道,朝廷的威严越大,对他的好处就越多。

所以,待会儿若是看到王诩杀死了几十个士子,那么钱谦益会开心的说:杀的好!杀的真好!

若是自己到了的时候,王诩已经杀了几十个官儿,自己也要想办法帮他圆回来:都是贪官,杀得好!

可若是已经杀了数百个官儿,就不好圆了!

片刻后,钱谦益就来到了秦淮河边,一样望去,尽是斯文扫地之景。

一个个光着屁股的士大夫,在河里游泳,在勇敢、快速的朝着岸边而来,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条又一条快船,在追杀他们。

一旦追上,就会把这个光着屁股的士大夫给抓起来,然后给吊起来,光明正大的掉在南京城门附近。

风儿一吹,下面肯定特别凉!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看到这一幕,钱谦益反而不急了,因为既然王诩有闲心把士绅们吊起来,那就肯定不会杀了他们。

至于说,此举斯文扫地,让文官、士绅们很丢面子,在钱谦益看来,多大点事儿,根本就是芝麻大的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反正,文官们骗廷杖的时候,不也是被扒光了下半身衣裳,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被狠狠的打吗?

看了一会儿热闹,耳边就传来了夫人柳如是的声音:“老爷,这是你的衣裳,妾身伺候你更衣吧?这样面见镇海公之时,也可更加有礼有节。”

“好!”

更衣之时,钱谦益双目也仍旧注视着河面上的战船。

其他的战船,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的是海船,有的是河船,可王诩所在的那一艘战船却截然不同。

这艘船没有船帆,表面看上去平平的,时不时的还冒一些黑烟出来,整体也是白色的,看上去就很是与众不同。

片刻后,钱谦益在楚军的带领下,来到了这艘怪船之上,看到了一位又一位正在被拔掉衣裳的文官、士子。

“怎么?钱大人似乎有不同的意见?”王诩直接问道。

看着眼前的王诩,钱谦益的思绪,顿时就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夜里。当时,王诩此子防守紫禁城,自己等人,踩着地雷往里面冲。

那个时候的自己,满脑子都是致君尧舜上。

那个时候的自己,充满了干劲。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呢?

“好久不见,镇海公的身体还是这么的好,看上去依然如此富有魅力,若老夫是个姑娘,也一定会喜爱你这样的英雄豪杰!”

“哈哈哈,好久不见,你已经是朝廷的常熟伯了。”

“十六年前,初见之时,镇海公为权阉所欺,阴差阳错之下,和陛下产生了误会,以至于远走海外。老夫常听陛下感慨,说若是镇海公尚在,朝廷国事,断不至于此。”钱谦益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