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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你且退下。”顾璟道。

小吏复又关上门出去。

“顾大人,你、你的手……”姚征兰依稀记得方才撞上去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声似是忍痛的闷哼,而此时再看顾璟,发现他面色确实不好看,那右手缩回去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便怀疑自己是否撞断了他的手骨。

谁知话说一半,顾璟便怒目熊熊地朝她看来,再次斥道:“为了区区一官位,便不惜弄虚作假以命相搏,你置为人的礼义廉耻于何处?置父母的生养之恩于何处?简直不知所谓,不可理喻!”

“顾大人,大理评事对你来说,或许只是区区一官位而已,错过便错过,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我哥哥而言,那是他的心之向往,是他的梦寐以求。他五岁的时候就坐在舅舅的膝盖上信誓旦旦,说长大后要做个和舅舅一样洗冤除暴为民做主的推案官。今年春考中进士之后,他又上书朝廷,说愿继承舅舅遗志,入刑司衙门审案断狱。等了足足七个月,才等来这一纸任命书。偏生时运不济,让他在此当头出了事。

“昨日内官来家中递送哥哥的任命书,父亲以他重病在床不能上任为由给拒了。是我擅作主张,派人将内官拦了回来,冒充哥哥替他接下了这任命书。先前已有此一遭,若上任时再托辞推延,朝廷还会给我哥哥留着这个位置吗?更甚者,待我哥哥将来醒了,再上书朝廷请求入刑司衙门,朝廷还会给他这个面子吗?

“顾大人,我置为人的礼义廉耻于不顾,置父母的生养之恩于不顾,保的不是区区一个从八品下的官位,而是我舅舅希望后继有人的遗志,与我哥哥科举入仕的初衷。”

姚征兰说着说着便眼眶发热喉头发堵,不欲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她垂下脸去,让决堤的泪珠悬空落下。

屋内沉默了片刻,顾璟才再次开口:“可你是个女子。”

听出他话里的松动之意,姚征兰忙仰起脸道:“我虽是女子,但和哥哥一样,自幼便爱听舅舅说那些审狱断案的故事,在这方面见识要比一般女子多很多,而且我朝的律令我也是熟读过的。我不敢说我自己能做得有多好,但就算是为着我哥哥的官声着想,我也必然会尽忠职守兢兢业业,绝不做那尸位素餐之人。”

顾璟看着眼前女子那波光潋滟的双眸,顿了顿,左手在案上的卷宗里翻了翻,抽出其中一本来递给她,道:“坐到一旁去看,一炷香的时间后,告诉我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姚征兰明白这是要考考她的意思,若是她能过关,说不定他就会允许她留下了。于是忙双手接过卷宗,起身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逐字逐句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见她注意力放到卷宗上去了,顾璟在桌底下悄悄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骨。受力之处极痛,但一寸寸摸过去,并无断骨凸起之感,估计手骨有裂但并未断。

他暗自庆幸,若非自己眼疾手快挡了这么一下,那行事莽撞的女子一头撞上去,只怕不死也得落个重伤,届时如何收场?

她说她是姚晔的双生妹妹,那也就是承恩伯府的嫡女了。承恩伯在京里一向籍籍无名乏善可陈,怎会养出这样一双儿女来?一个十九岁便高中进士,另一个……不说也罢。

一旁的姚征兰全然不知顾璟这会儿心里正瞎七瞎八地想些什么,她全副心神都沉入到案卷中所记载的媳妇毒杀婆母却误杀小姑子的案件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