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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回城潮开始后,福利分房时代开启。人人盯房、算分,搞得眼睛都绿了。年轻干部结婚申请集体宿舍搬新房,平反后的干部子女回城,也需要房子。

每个人嘴巴一张,就是急切的刚需用房。如此,福利房建设如火如荼。

报纸上写着:比“深圳速度”更快是“蛇口速度”。

青豆却以为,以她为圆心漾开的那圈可触及的生活涟漪,顶快的是南城盖福利房的速度。

小南城四处是塔式起重机,砖头堆、河沙堆随处可见。搅拌机搅水泥的轰鸣声中,孩子用自己的方法建设祖国,在黄沙堆里完成各项“水利工程”的修建,修渠、蓄水,再开闸、放水,再信手一推,从头再来。

一个学期后,青豆和虎子的玩乐根据地平地高楼起,浩浩荡荡搬进一群人。听说这是本市目前最好的福利房,住进的是南城大学新分来的老师和各局的机关老职工。

虎子手舞足蹈,复述爸妈饭桌上的话:“最小的都有两室一厅,独卫!”

他们都不知道独卫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而顾弈的家当就这么顺着楼梯爬上了三楼。就像他在虎子和青豆心中的地位,一路攀高。

再次出现的他为搬家方便,换了身略显宽大的蓝色老衫,颜色洗旧,领口处发白,但依然干干净净。

顾弈跟着妈妈一路上楼,走到三楼,他顿了顿脚,站在一字长型的阳台上,冲青豆和虎子——前几天认识的新朋友,礼节性地挥了挥手。

这个动作他挣扎了三层爬楼的时间。他不知道一面之交的同龄人,是否算朋友。

邹榆心拨了拨蓬蓬松松的鬈发,朝楼下瞥了一眼,问他:“是你同学吗?”

顾弈垂眸想了想,“好像是住这儿的。”

前几日顾燮之迫不及待带他来看新房。顾弈只在楼下转了一圈,恰碰上这对脏兮兮的小孩,男的虎头虎脑,个儿不小,和他平齐,女的眼睛明亮,多褶的眼皮一掀一合,像扑翼的蝴蝶。

她很热情,趁顾燮之去送烟的档口,带他在附近转了一圈,她对着井口喊上一嗓子,得意地示意他注意听那串乌泱泱的回声。

她弯起笑眼,冲他说,好多人在我们说话呢。顾弈说这叫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