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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躺在厂区宿舍,枕下是陡然逆转的命运,心脏和呼吸活蹦乱跳得不知要往哪儿安放。

睡着睡着,两人会忽然激动,抱头疯叫,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青松说,“要是以后没钱了怎么办,突然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自杀了。”

六子说,“没钱了就再从头再来,反正别死。”

六子有个开店的梦想,他们去看了几个学校门口的店面,想着明年开个录像厅、溜冰场或者舞厅,以后做个抹发油、翘二郎腿、腰间箍个真皮皮带的大老板。

这个梦想距离他们很近,只要厂子正常运转,他们1990年就能盘个店面。

买房的时候,青松见青豆紧张地计较利息,计算借款,还笑她没出息。

他特豪横地说,两笔厂子订单就可以全还上。

青豆没理他,继续誊自己的欠款簿子。

1988年的结尾处,程青松有了套房,和妹子搬进了新家,拥有南城户口,并准备正式拜访冯蓉蓉的父母。他想,这次不能像上次一样不成熟地置气,话再难听也要忍。

而且,这次不同了。他有钱了。

这么想着,就到了1989年。

开年头一天,《人民日报》的元旦献词中写道: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问题

八八年的通货膨胀被认为是价格闯关失利。

八九年国家紧急宏观调控,对过热经济进行降温处理,自上而下进行整顿。除偷税漏税外,整顿的重点是国营体系之外的民营生态。

之前没有红t文件的冰箱厂只是不允许做广告,你能卖出去算你本事,八九年以“质检不合格”这一原因强制关厂。青松牌电冰箱厂一年上万台冰箱的订单全黄了,砸进去订货的零部件钱也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