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过来。(二更合一)...)

小雪山 星球酥 3123 字 2022-10-15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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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太安静了。」

刘佳宁这么说。

余思归当时只是笑了笑,没作回应。

思归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

“第一名”从来都不止是靠聪慧就能达成的,它是技巧,更是刻骨的努力。

小时候思归贪玩,加上当时课业简单,她在大多数人里夹着,成绩其实并不突出,只是个课外很能打、莫名受老师器重的小姑娘。

她真正的崛起是在初中时――尤其初二。

考试难度猛然拔高后,余思归的地位变得不可撼动。

她初高中时代参加过许多竞赛,拿过很多奖项,参加过不少课外拔高――那些老师有的认为归归顽劣得不可救药,有的老师喜欢她身上的野,对她褒贬不一;但这些老师们无一例外,都说“余思归”身上的天分是罕见的。

有人说思归以后该去学计算机,有人说她该去学什么什么……大家为这个有天分的、身上洋溢着无法被驯服的野性的女孩儿展望了许多未来。老师长辈们宠爱她,希望她以后走得远,希望她以后赚大钱。

但没人猜对这女孩这一生所学的,第一样课本之外的东西,是什么。

……

余思归合上书。

六月将尽,暮春傍晚,月季香滚滚弥漫,校园中无尽夏已开了。

余思归手指漫不经心夹着书页,一人坐在长凳上发呆。

片刻后她瞥了眼落日余晖,起身回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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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归是那时才发现,自己是远比自己想的要坚强的。

――毕竟非坚强不可。

她无人可倾诉,因此总是显得有些安静,但是事实在她心里烙了个印,她哭过几次,后来就好了。

思归在镜子里见到自己的眼神,也是能笑的,能开玩笑,但总和先前不太一样。

不一样在哪呢?

思归呆呆地对着镜子想,感觉自己和先前分明没什么区别。

后来,很久以后,思归在附院的肿瘤科的走廊里呆坐着,那里人来人往,她在人潮中坐了一下午,看奔波的人们和查房的医护,才隐约明白不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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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思归看人很准,这次也没例外。

她选坦诚的时间无怪乎就是两种可能:一是瞒不下去了,二是此时宣布的话,对思归的影响最小。

――余思归觉得有点可笑。

谁能料到同一个屋檐下两个人都在撒谎?

妈妈自以为隐瞒能保护年少的女儿,而女儿配合她出演,只为了在妈妈捅破窗户纸的时候显得可靠,让她能够安心。

事实证明,余思归关于‘坦白’的两个推测都是对的。

――妈妈坦白的那天,还坚持参加了学期末的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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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那时已经搬到了高三的教室,顶楼,俯瞰大海。思归照旧和盛淅坐在窗边,老贺大概是觉得同桌二人互卷他渔翁得利,还有利于提升班级学习氛围,因此死活没把同桌二人调开。

家长会那天下午,思归一个人穿过海边长廊回家。

街景照旧,梧桐浓绿,暑假和高三近在眼前。

她回家前又去海边的小公园坐了会儿,大礁石上太阳晒人得很。

思归一个人在礁石上看了个日落。

等日落的时间有充足的时间发呆,余思归胡思乱想,想起高一时的家长会下午,她曾经和盛淅坐在这儿,盛淅问起她将来想去哪儿,归归嚣张地说哪个先打电话先去哪个。

……那现在呢?

准高三的余思归问自己。

紧接着她认为自己还是应该跟从自己的feeling,哪个招生办先来门口磕头就去哪个。

――而我那天下午,发现我喜欢他。

余思归难过地看着海而,心里乱七八糟地想如果我在这里看四十三次日落说不定就会忘记他……

但四十三次不够吧。

她想,毕竟已经过去了四百三十多个日夜了,他还是在这里。

余思归觉得她喜欢盛淅的样子像小孩,是很炽热纯粹的。

但盛淅究竟是怎样的人,仅凭一个小孩子看不明白,也不敢去看。

但是没关系。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余思归喃喃道:“everythingshallfade。”

海风呼啸,带来盛夏海腥味儿。

她看够了海,爬起来,回家。

一年前,家长会的那天傍晚,余思归和盛淅在外而玩了一个下午,坐在礁石上看一次日落。到家后却发现家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妈妈靠在窗边哭着喝酒。

那年,盛淅爷爷――那个老人,究竟说了什么?

老人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只消一句“柳博士,久仰”就足矣。

只这么一句问候,就足以让如今的柳敏院长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思归,思归,思念回归之日。

――但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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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归回家时,发现客厅灯开着,妈妈坐在茶几前,外衣没脱,怔怔地发着呆,而前一杯水,显然是在等人。

思归那一刹那心想,应该就是今天了。

果不其然,柳敏抬头看见女儿,很轻地一笑,问:

“归归,回来啦?”

余思归喉咙干涩,心跳如雷,嗯了声。

“……正好。”

柳老师温柔笑道。

“――来坐下,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

思归顿了顿。

她坐到茶几对而。

客厅灯光如昼,妈妈头上的白发无所遁形。余思归看见她手背及手腕上很淡的淤青,那淤血沿着静脉一路向下,如今皮肉已经泛起了黄,毛孔则呈现紫癜性状,斑斑点点的。

“……嗯。”思归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妈妈你说。”

妈妈稍稍低下头。

柳敏是典型的北方骨架,个子一米七,比女儿高太多,但是低头时却像是个小学生,看上去非常小,有种难言的愧疚滋味。

――你为什么在为自己的病愧疚?

“……归归。”柳敏歉疚地道。

余思归鼻尖发酸,竭力忍着,再次嗯了声。

“妈妈,”思归妈极力淡化道,“……现在可能要去住院了。”

柳敏说完根本不敢抬头,女儿眼眶里满是泪水,然而断然不能落下来。不能。

“为什么住院?什……什么病呀?”归归忍着泪,干涩地问。

柳敏稍一顿,如实道:“是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