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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鲥本能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以粗暴的态度对待他,不仅仅是为了他,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他觉察到,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那向外施加的暴戾会几十上百倍地回到他自己的身上。他没法讲清这过程,但他知道事实如此。

顾循之在他心中激起强烈的感情,这种感情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即使在他已经忘却了的那些记忆之中也从未有过。他在习学,但始终摸不清楚,弄不明白,好像一个盲人要摸清楚大象的全貌,即使将手举到最高、伸到最远,也没法衡量这庞然大物的极限。

但是此时,他该以什么方式来发泄他的狂怒和胸前的疼痛?

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差不多几个月之前那激烈的一吻。

所以他习学着顾循之那时候的样子,拥抱住眼前瘦弱的身躯,咬噬那颜色暗淡的嘴唇,将所有的愤怒用一吻来发泄,愤怒减轻了,而那胸中的疼痛却愈演愈烈。

顾循之承受着这狂暴的亲吻,就如上一次他惶惑不安时,任鲥做的一样。只是他内心之中的变化远比那时候的任鲥复杂,欢乐与困惑交织,痛苦和狂喜并存。多年来的梦想好像突然变成现实,却又不像是真的。师兄的想法向来与寻常人不同,顾循之不知道该对他这样的行动做怎样的理解。

这是爱吗?抑或只是师兄的占有欲?这很难分辨,就算让任鲥自己来讲也说不清。但顾循之沉沦在这一瞬间的激情之中,不想在此时分辨这些。他只是有些遗憾,这一天……来得太晚了一点。

如果这一天来得更早一些,或许一切就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但时间并不会给人容这样的情,它只是按照本来的规律流动。

任鲥吻过顾循之,直起身子来看着他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究竟该怎么说?他要将他的感情表露出来吗?可是一个人该怎么形容连他自己都不懂得的东西呢?

“留下来。”他终于这样说,“不要在意躯壳,那只是容器。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这话仍然只出于他自己的角度,爱挑刺的人或许会认为这句话显得过分自私,带有命令的口气,态度不够诚恳,但这已经是任鲥能够表达出的极限。

顾循之也知道这一点。

他点了点头。

与其说他是习惯性地屈从了,倒不如说是这个吻给了他某种希望。尽管虚无缥缈,那也仍可以称得上是希望,是让人可以活下去的东西。而且顾循之必须得承认,虽然他早已接受了死亡即将到来的事实,但他确实还是贪生的。

都说可以入轮回再来一遭,可是轮回之后的那个人,去除了原本的记忆和智慧,还能算作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顾循之的选择很少,并且都不怎么好,但他毕竟还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