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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首辅从皇宫里出来时,已是夜幕低垂。他疲倦的靠在软枕上,长随替他轻柔的按摩着双腿。今日为了耗尽章太后的精力,口水战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中途没有停歇。也就是说,最初因章太后发怒而跪下的他们,一直没机会爬起。

终于把章太后耗了个精疲力竭,他们一群老头儿也快累昏了。紧接着章太后晕倒,太医诊治,护送章太后回宫,又把众人弄了个人仰马翻。

不出意外的,太医没看出章太后的病症,只说要静养。有经验的老人便都知道,章太后并非病了,而是老了。俗话说,老健春寒秋后热,平日里看着再康健的老人,或许几日的功夫,便会迅速衰弱下去。

杨景澄在宁江遇袭后,章太后最后那点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或许从那日起,她的衰老就无法遏制了。

章首辅有些伤感,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平常人家,兄妹感情再好,妹子出嫁后,也难免日渐疏远。但章太后青年丧夫,不得不带着幼子垂帘听政。从那时起,兄妹见面说话议事,便成了日常。

可以说,章太后是章首辅相处时日最长的至亲骨肉,比儿孙长,比其妻谭夫人更长。风雨携手几十年后,或许比分道扬镳更决绝的,是天人两隔。

“我们都老了啊。”章首辅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他一直精力旺盛、思维敏捷,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因此,他一直意识不到自己早过花甲,同龄人差不多都已成牌位。直到今日,眼睁睁的看着嫡亲的妹子昏厥,他才深切的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

哪怕倒退回三年前,章首辅都不敢说能如此轻易的流放杨景澄。那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恐怕要比当年辅佐章太后垂怜听政更为艰难,更为血腥。幸好,章太后老在了他之前,兄妹不必殊死搏斗,让他能提前锁定胜局。

夜空如洗,繁星满天。京郊的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很快,草丛里爬出了四个人。仔细瞧去,竟是许平安一行!

“老雷,你确定咱们世子是这条路么?”许平安低声问。

“不确定,但北上的路,左不过这几条。赌呗!”沈雷亦低声答道。

张发财嫌弃的道:“我们是离京太久,探不到消息。你个一直坐镇京城的,问啥啥不知道。要你何用!?”

“我日你大爷,”沈雷没好气的骂道,“世子秘密出的京,爷能探听到他被送走,且送往何处,很牛逼了好不好!自己试试!?换你们,后日能听个大概的信儿就了不起了。居然有脸嫌三嫌四!?一群不懂事的小崽子,要是你们丁爷在,我压根懒得跟你们废话。”

“你丁爷死了,老子才是你的爷!”许平安十分不客气的道,沈雷正是他从丁年贵手中接过的人手,但很显然,沈雷相当不服他。

沈雷冷哼了两声,道:“据传闻,姓蒋的调集了一百多人押送,你们跟上有甚用?还能把人救出来?依我说,既他放了你们,你们身上又不少安家银子,自寻出路便是。做什么非得把我扯下水,大半夜的帮你们找人。”

许平安呵呵:“不想干,那你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