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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景澄笑了笑没说话,掀开车帘,便往外走。然而风流姿态不过一瞬,帘外寒风呼啸,杨景澄当场被冻的连打哆嗦。还是逐渐习惯了照顾病人的丁年贵眼疾手快的抄起个棉被,将他整个裹住,才勉强挡住寒风。

小厮陈姚没有半点笑话的意思,无比恭敬的引着杨景澄一行往屋内走。杨景澄挑了挑眉,觉得许多事,即将水落石出了。

推门而入,一股暖风袭来。堂屋当中有个大大的火盆,烧着极旺的炭火。杨景澄站在火边,扫了眼屋内的景况。很常见的北方屋舍,当中一间正屋,西边卧房,东边书房,并带有两间小耳房。

不必陈姚介绍,杨景澄自家便能走到东耳房,寻到了水汽氤氲的浴室。与京中不同的是,此地的浴桶为铁质,好似口大锅。锅底有灶台,想是能在外头加柴禾烧水,以保寒冬腊月里洗澡不冷。

北边苦寒之地,冬日里能三五不时在自家泡个热水澡的,怕也只有总兵府这等地界了。

跟进来的陈姚,手里抱着一大包袱衣裳,随手放在了浴桶边的架子上,低眉顺目的道:“公子,可要奴才伺候您沐浴更衣?”

“不必。”丁年贵断然拒绝,到了陌生的地方,一切生人,都不允许靠近杨景澄,这是他的习惯。

陈姚没说什么,把澡豆手巾等物指给了丁年贵后,从善如流的退出了东耳房。许平安与张发财同时松了口气,对外人防备,已成他们的本能。如今康良侯态度不明,他们自然不敢放松警惕。

杨景澄满打满算,养伤不到二十日。路上各种颠簸,伤口不知裂开了多少回。此时再渴望,都是不能洗澡的。只好在丁年贵等人的帮助下,尽可能的清理了一回。顺势坐在温暖的浴室里,让丁年贵给他换药。

最浅的鞭伤已经结痂;手指上的伤口,亦渐渐愈合,纵然暂不能拿笔,不方便吃饭,总归无甚大碍;要紧的是脖子上被木枷压出来的伤口,路上反复发作,此刻还不停的渗血与渗脓,杨景澄的虚弱泰半来自于此。

小心翼翼的重新换过干净的布条,又穿上了陈姚预备的厚实衣裳。许平安几个已经匆忙洗了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过来,对丁年贵道:“你去洗漱吧,公子交给我们看会儿。”

杨景澄好笑道:“我又不是孩子。难得有热热的水,你们泡一泡去去乏多好。围着我转作甚?”

许平安笑道:“我没吃饭,饿着呢,头儿你快着些。您老不出来,我们公子定不肯先开饭。”

丁年贵看着杨景澄的伤便心情不好,刚换了药的他脸色阴沉,好似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也不搭理许平安的废话,自去洗漱。许平安本想搀着杨景澄出去,杨景澄却不肯动。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丁年贵,以及脱掉衣裳后,他后背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一日,章首辅的人突袭,箭矢当空射来,丁年贵把他护在了身下。重伤断后,而后几千里奔波。重逢后,不眠不休的对他悉心照料,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丁年贵亦是满身的伤痕。他同自己一般,贫血、畏寒,却什么都没说。

杨景澄垂下了眼,他觉得自己不值得人如此善待。可正因这份不值得,能窥见丁年贵多年来,到底委屈到了什么地步,才觉得自己的一点微末善意,便能珍贵到让他不惜以命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