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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永和帝五岁,他十岁。刚登基的永和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稚气声声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圣上的话,奴才叫梁安。”

“他们都是老头子,独你尚算顺眼,你就跟着我吧。”

一块馅饼从天而降,无根无基的梁安从此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无数人溜须拍马,无数人阿谀奉承。他清晰的知道,这一切皆是圣上所赐。因此,哪怕他无数次,被圣上逼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这心胸狭隘的老昏君早早去死。但当服侍了一生的主人真的死在了面前,才知道,锥心之痛,刻骨铭心。

可惜,真正受过永和帝恩惠的,并无几人。便是有,也在常年的胆战心惊中消磨干净了。

陈方珠也跪了下来,却不是对着尚在御座上的永和帝,而是朝杨景澄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语带哽咽的道:“世子,郡公在天上看着您呢!”

抬脚踏进殿中的康良侯脚步一滞,这等时候,他们自然要进来山呼万岁,砸实自家的从龙之功。却被陈方珠的一句话,生生阻在了门口。

只因方才杀人不眨眼的杨景澄,已然泪流满面。手刃仇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爽快。便是把仇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无法换回失去的亲人。他的父亲再见不到他的长进,他的兄长再见不到他的英姿。

原以为夺储路多难走,可走到了尽头,发现,也不过如此。

但凡他哥哥能稍微多狠一点,或许早已天下太平。不过事已至此,再多感怀也无意义。杨景澄抹了把脸,对着门口的武将们温和一笑:“进来吧。”

宣献伯一把推开康良侯,飞也似的跑了进来。康良侯气的差点在关键时候骂娘!靖南伯忍着笑,拉着他家的侄孙女婿楼英一齐进了殿门。紧接着李纪桐赶到,安永郡王也冒了出来。在杨景澄看不到的地方,几十个伶俐的小太监在皇宫与京城的道路上飞奔。而章太后静静的坐在慈宁宫的宝座上,细细的品味着多年前的过往。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五彩缤纷的闺中岁月,在记忆的沉淀里,早已尽失斑斓。

光阴流逝,时光不返。无论是垂髻小儿,还是耄耋老人,皆只能向前看,不得回头。

沙沙的脚步声踩在宫廷里的石板路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汤宏、潘志芳、于延绪、朱明德、徐立本、池子卿、齐成济……一个个的朝臣涌向了乾清宫。

早先一步进来的武德卫给文臣们让开了道路,肃穆的列队于宫道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