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自己心意之时,也发现了自己不可能改变唐雪翡的心意。

他只是知道,人这一生能遇到喜欢的人,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有的人一生能遇到好几次,有的人一生只能遇到一次,有的人一生一次都不会遇到。

所以,他珍惜也享受这种感觉。

不是一定要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能称之为幸福。

远远看着喜欢的人幸福,也是一种幸福。

他也没说谎,他不是为了唐雪翡拒绝了别人。

而是遇到喜欢的人,本就是一件是难事。

如果此生只能遇到一次,那他就好好享受着当下这份遥远的幸福吧。

【番外:温胭脂】

记忆中的妹妹,总是柔柔的软软的,会跟在她身后,一口一句叫着。

“姐姐姐姐,等等雪翡。”

“姐姐姐姐,不要丢下雪翡。”

“姐姐姐姐,雪翡最喜欢姐姐了!”

那个时候,温胭脂即使冷漠,嘴角也会微微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所以,那个时候的温胭脂会凶巴巴地监督温雪翡吃青菜,就怕她身体不好。

那个时候的温胭脂会背着妹妹走山路,只因两人下山之时,妹妹累的脚疼。

那个时候的温胭脂会在打雷天,即使自己迷糊,也要记得爬下床,撑着伞去找害怕打雷的妹妹。

……

是从什么开始变得呢?

温胭脂问自己。

是二人同时落雨归来,父亲母亲只关心温雪翡的时候吗?

是两人同时犯病,父亲母亲只往温雪翡院子跑的时候吗?

还是……

后来,温胭脂终于知道真相后,她知道父亲母亲为什么会下意识更在意温雪翡。

他们家始终是亏欠着温雪翡的。

因为误以为她是前朝公主,抹杀了她的天赋,所以有了更多的亏欠,这才会有了更多的注意,或是说从旁的地方给予补偿。

而她到现在,却也不怪父母的偏袒。

因为,她自己也有问题。

落雨归来的时候,她明明发着高热,却因为倔强,在父母跟前说自己没事。

生病之时也是,要命的胃病,她随意喝了一副药,就强装自己没事。

她太要强,即使渴望关心,也没有表露出来。

以至于同父母之间,没有好好地说开。

误会积压,嫉妒丛生,久而久之,她恨上了源头,却是最为无辜的源头。

她的妹妹。

她对妹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当一切真相大白,她幡然醒悟之时,却发现…什么都回不去了。

即使,拿性命相抵。

可伤害就是伤害。

一旦有了裂痕,又怎么去复原。

就连最后,她的傻妹妹都只是顺从她的心意,给了她一个体面。

这样,她好像更无法面对她了。

盛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温胭脂在家闭了几年,这几年几乎足不出户。

她知道唐雪翡时常会来温府看望父亲母亲,可两人似有默契般,从未打过照面。

但有时候缘分也是逃不掉的。

一次,两人在南华寺静斋休憩之时,还是碰到了。

只是两人都极为默契,错身而过,没有同对方打招呼,各自归了各自的屋子。

但第二日临走之时,两人身边的丫鬟,却也去到了对方的屋子。

温胭脂的身边的琴棋书画,早已全部处理,把唐雪翡吓住的朱书和朱画,温胭脂直接将二人送去了官府。

现在温胭脂身边的丫鬟,是温母派给她的。

两边的丫鬟将各自主子交代的东西交给对方。

倒也默契。

温胭脂和唐雪翡都给了对方一道平安符。

要亲自在南华寺从早排到晚的那一道。

只是唐雪翡比温胭脂更多了一样东西。

温胭脂打开一看,手指顿僵。

是一副药方。

治胃病的。

药方最末,有着唐雪翡专属的丑字。

“在神医谷里随手扯的,只是送给有需要的人罢了。”

温胭脂腾而起身,慌张追了出去。

但还是慢了一步,唐雪翡一行人的身影已然成了一个小黑点。

身后的丫鬟见状有些不忍。

“小姐,我去给您备马车,眼下去辜府也是来得及的。”

温胭脂却是摇摇头,丫鬟以为温胭脂要放弃,刚想再劝说几句。

耳边却见温胭脂看着山下的小黑点,眼角缓缓露出温柔的笑意。

“日子还长,我和雪翡可以慢慢来。”

【番外:魏子行】

被当成了一个笑话。

一年。

两年。

三年。

……

魏子行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第几年。

所有人都在笑话他,笑话他有眼无珠。

天才画手,天下第一美人,还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三公主喜欢他时,他竟然嫌弃避讳。

后来呢,温胭脂也看不上他。

三公主也找到了与她最为匹配的辜长思,两人天造地设,宛如一对璧人。

而他,成了这一出戏里的丑角。

他父母担心他被影响情绪,送他去了离盛京有些距离的东都。

可是,即使送到东都,那些盛京里该传来的消息,还是一字不落地都被他听了去。

他知道了温雪翡成了盛京里最受人羡慕的女子。

知道了她同辜长思的恩爱无双。

知道了她…嫁人了。

温雪翡出嫁的那一日,魏子行静静在月下坐着。

给自己拿了一个酒坛子。

没有学着文人倒杯,而是直接饮下。

今日,他或是也想尝尝这豪迈的喝法,能不能纾解心中郁结。

世人的笑话,他起初是感到难堪,丢人,抬不起头。

可到后来,他发现,他心里放不下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懊恼,后悔。

懊恼后悔为什么他会这么迟才发现自己是喜欢温雪翡的。

懊恼后悔为什么自己会自欺欺人那么久。

懊恼后悔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虚荣。

明明他早就喜欢温雪翡,却因为那时的温雪翡是一个草包美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认知,所以一直在自我欺骗,自己不可能喜欢这样的人。

可等到真正清醒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便是他想去挽留些什么,可他自己清楚的明白,他和辜长思比,他根本比不上。

不是那些才学家世的外物。

是他对温雪翡的喜欢。

他比不上辜长思。

不够纯粹,不够真挚,也不够勇敢。

这样的他,或许连去追求温雪翡都会让她觉得丢人吧。

他唯一能做的是就是离她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徒增给她一些不好的回忆。

魏子行又饮下一口酒,好辣,他呛了几声。

“好苦。”

可是他并没有醉。

他静静垂眸,摊开手掌,有一张纸条躺在他手里,是当初他被对手陷害,未能正常发挥之时,旁人只会告诉他下一次会更好。

而温雪翡却在纸条上鼓励着他。

【魏公子,你不要不开心,我方才看了,即使你是用手沾墨汁写的字,也比那李公子写的好看多了,今日,在我眼里,你就是赢家。】

魏子行失笑。

真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会幸福的。

魏子行仰头又是饮下一口酒。

这一回,好似没那么苦了。

【番外:重离】

重离再一次来到了燕闭月的墓前,手里拿着一坛子酒。

不过,不是给燕闭月的。

她靠在燕闭月的墓碑边上,打开酒坛子封口。

“闭月,你一共就酿了两坛子酒,一坛子给我,一坛子给辜长思。”

“辜长思上回一高兴,把他那坛子喝完了,而我却一直不舍得喝。”

“就像我一直总在盛京周围徘徊,不想离你太远。”

“不过,辜长思已然得到幸福,你的心愿也达成一半,我想我应该去完成你的另一半心愿。”

重离说话间饮下了一口酒,又是接着道。

“我还是会来看你的,只不过不会像以前那么频繁。”

“频繁也不好,有几次被你父亲母亲逮到,追的我满山跑,我就当帮他二老锻炼身子骨了。”

之后,重离又在燕闭月墓前絮絮叨叨了好久的话。

在酒喝完之际,她将酒坛子埋在了燕闭月的墓边,起身,冲着燕闭月的墓碑笑了笑道。

“走了。”

“回见。”

之后的数十年。

重离去过西州欣赏异域美人大漠风情,也去过北境当了好几年慈善商人,还去了南海钓鱼,也去了东都的武林盟主府独挑武林盟主……

中间还顺便逛了一下皇宫,参加了长公主和意阑衫的大婚。

起初长公主对她颇为有些敌意,实在没想到意阑衫嘴里的重离竟是个女子,还是个容貌盛极,不输于她的张扬女子。

可看了一会后,长公主的敌意便烟消云散。

重离眼里有人,这人不是意阑衫。

有那么些年,唐雪翡,长公主和重离竟奇奇怪怪地混在了一起。

唐雪翡和长公主偶尔会甩下辜长思和意阑衫,三人结队随意指个地方,说走就走。

一开始,重离觉得是唐雪翡和长公主顾忌着她这个孤家寡人的情绪,故意不带辜长思和意阑衫。

重离也同她二人说过,她不在意这些。

可她二人却摇摇头,只道重离想多了。

原来,还真是重离想多了。

长公主本就是肆意性子,虽爱着意阑衫,但真正确定意阑衫心意之后,反而不像以前那般拘着他,他二人成亲之后,有时会住在皇宫,有时又会浪迹在江湖,日子好不快活。

而唐雪翡则是被重离影响的。

重离当时一听,指着自己,有些莫名。

“我能影响你什么?”

唐雪翡笑道。

“虽然我如今已然为人妻,为人母,也许在未来,还会成为别人的婆婆,别人的姥姥奶奶。”

“可在某些时候,我也想成为我自己。”

“去拥有一些属于唐雪翡的时间。”

重离闻言,沉默了一会,没说话,但片刻后,她举起了跟前的茶水杯,隔空同唐雪翡碰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重离走过的地方很多,但有个习惯,她也一直都保留了下来。

每年她都会去看一次燕闭月。

数十年后。

呆鹅的面容上都已然爬上了皱纹,但他身前坐在轮椅上的重离却还是宛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只是她连连“咳”了几声。

证明她的身体已然快不行了。

今日是燕闭月的忌日。

她依着往年的习惯要上山拜祭。

她都是晚上来的,因为可以看到月亮。

即使眼下,她的眼睛已然有些模糊,她还是抬了抬头,指着天上的月亮道。

“呆鹅,你看,今夜的月亮真圆。”

呆鹅看着只有几颗繁星的夜空,只道自家主子又犯了癔症。

但呆鹅也顺着重离的话道。

“是的主子,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

重离像个小孩一样拍了拍手,开心道。

“这是好兆头,快,我要同闭月分享。”

呆鹅点点头你,推着轮椅的动作更快了些。

而重离身上盖着毯子,年岁渐大,她慢慢变得有些嗜睡。

她缓缓合上了眼。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月迟水榭。

那个同燕闭月初遇的地方。

只是不是白日,而是夜里,夜空上挂着大大的圆月。

她坐在湖心亭里,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微风起,带来了身后一声温柔的呢喃。

“小离儿。”

重离身子微僵,快速转身。

面如清月的燕闭月正含笑看她。

重离眨眨眼,好像有眼泪掉了下来。

燕闭月却快速上前,微微皱眉,替她擦着眼泪。

“再次相逢可是开心之事,怎么还哭了呢?”

可越擦越止不住,重离干脆抱住了燕闭月,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重离很少哭,她很坚强,即便燕闭月走后,她也没哭过几次。

就是哭,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哭的撕心裂肺。

燕闭月一直拍着重离的背,眼含担心。

等到重离哭累了。

她才有些哑着嗓子道。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燕闭月揉着她的发,亲吻着她的额头。

“我来了,别哭。”

“这一次,我们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重离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在月光下,静静相拥着。

燕闭月温柔的声音缓缓传来。

“小离儿,我想听你讲故事。”

“好,我有好多好多故事,还没跟你讲。”

“嗯,那你慢慢讲,我慢慢听,好不好?”

“好。”

重离在梦里缓缓扬起唇角。

现实中,重离也缓缓扬起唇角。

等到了燕闭月的墓前,呆鹅半蹲下,轻唤着重离。

可重离却始终没醒。

呆鹅一愣,他缓慢地抬手,放在重离鼻尖。

呆鹅倏而收手,他呆呆的眼里,惊慌失措了一瞬。

但片刻后,本不见月亮的夜空上,真的缓缓出现了一道圆月。

呆鹅仰头看过去,愣怔住,好一会,他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堆起一个憨厚的笑脸道。

“主子,您终于达成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