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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容烟 5039 字 6个月前

——这世界真的不会再好了。

一时间,各路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鱼龙混杂的消息几乎屠了微博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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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到达北望站时是凌晨5:43。

没有晚点,天还暗着,只是火车站的灯光下有雪花飘落。

言忱把耳机往耳朵里塞了塞,抬手把帽檐压低,随着人群出了站。

夜里的火车很安静,除了火车行进时划过轨道的咔哒咔哒声和停站时那悠长的鸣笛声,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白雪覆盖了老旧的石灰路,给这世界染了一层明亮的白色。

晶莹的雪花在暖黄的灯光里缓缓摇落,出站的人寥寥无几。

北城到北望的慢车就这一趟,凌晨1点半出发,5点多到站,动车只需要一个小时,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坐白天的动车。

言忱在北城火车站的卫生间里待到凌晨一点,然后检票进站,一路安静抵达北望。

从别墅出来时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能回南宜,能去任何一个城市,但最后上了车,坐在出租车里看这昏黄的世界,她忽然就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选择坐火车回到北望。

阔别七年再来到这座城市的火车站,原来破旧灰败的车站经过修葺,早已有了大都市的色彩。

闪着红光的“北望站”三个字在夜色中格外闪亮,言忱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背着吉他从车站往前走。

太久没回来,火车站附近的建筑物早已换了面貌,她站在空荡寂静的车站外,不少拉夜车的司机操着一口流利的北望普通话问:“姑娘去哪儿啊?吊子街老城区都去。”

言忱站在那儿吸了吸鼻子,在有人过来询问时抬手把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帽檐上的雪花沾了她满手,带着凄清的凉意。

隔了好一会儿才在她冰冷的手心里融化,她低咳了声,刻意变了声线,试图用很多年没用的北望方言交流,“格子街的旧工厂,去吗?”

司机师傅愣怔了会儿,“你说老城区?”

言忱不知道什么老城区,她那会儿在的时候北望还不这么喊,于是又描述地详细了些,“格子街72号的那个罐头厂,南边是徐福乐大超市。”

“你说那儿啊。”司机师傅笑着说:“你这多久没回来了?徐福乐早就倒闭了,那边盖了综合性商场。”

言忱点头:“是很多年了。”随后又问:“旧工厂呢?还在吗?”

“在。”司机师傅转手去帮她拎吉他,言忱却说:“我自己来。”

“上车吧,我送你过去。”司机师傅一边往车里走一边问:“这大晚上的你去那儿做什么啊?那边几条街都快拆了,现在政丨府在批那块地,批下来就要推了盖新楼。”

言忱坐在车后排,把车窗开了一半,雪花顺着风的方向落在她的白色羽绒服上,声音愈发低,“那边有个亲戚。”

司机师傅开车以后和她闲聊了起来,问她在哪里工作,离开北望几年了,知道她七年没回来,经过一个地方就要给她介绍一下。

这几年北望的变化极大。

因为离北城近,北城发展的时候捎上了北望,不过几年,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路边的所有大型建筑物,言忱几乎都不认识。

只有拐过马蹄街的时候,她看到了北望一中。

一中对面的那条小吃街早已不知所踪,倒是旁边全都盖起了苍蝇小馆,这会儿在夜里闪着各色各样的光。

一中门口的大石头还在,上边仍旧是初代校长题的字:北望一中。

下边那一行小字已经磨得看不见,言忱还记得,原来那上边写着:今朝你以一中为荣,明日一中以你为荣。

一中的校门倒是有些破落了,一点儿气势也没。

司机师傅见她看得出神,笑着介绍道:“现在一中不行啦,五年前北城名校的校长建了个振兴中学,第一年就有人拿了状元,之后升学率越来越高,大家挤破头都想把学校送进去,一中生源越来越差,去年本科升学率只有40%。”

北望是个教育大省。

言忱记得她高考那年,一中的本科升学率是82%,在全国都是很傲人的成绩。

但现在一中已经不复当年傲气。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言忱当初离开北望时想,这辈子都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但没想到出了事,第一个想来的地方竟然是这里。

从火车站到格子街,一共走了半个小时,这会儿天已经透出了蒙蒙光亮,但只是远处天边刚翻起来的一丝白,像从茫茫白色的大地上映出来似的,

言忱没问多少钱,从钱包里拿了张一百出来递给司机,“谢谢您,不用找了。”

“用不了这么多,一共52。”师傅说什么都要给她找钱,言忱却说,“您出夜车的辛苦费。”

司机师傅却硬从车里找到50块钱递给她,“谁挣钱都不容易,小姑娘路上小心啊,那旧工厂闹鬼。”越说越不放心,干脆打开了双闪,“要不我把你往前再送送,送到你亲戚家门口。”

“没事儿,我自己找吧。”言忱说:“您路上小心。”

说完以后双手揣兜,背着吉他往幽长的小巷里走去。

破败的旧工厂是这一带最高的建筑,在一众平房里显得格外突出。

这条路还保留了原有样貌,这是一路走来,言忱最熟悉的地方,这条巷子她走了十三年。

关于这条巷子的记忆刻在了脑海最深处,只要站上这片土地,无论是下雨下雪,还是白天黑夜,她的脚步都会自动帮她丈量这片土地,指引她去想去的地方。

路灯昏黄,连人们养的狗都在休养生息,一路走来回头望,这条白茫茫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

她来到旧工厂前,在外边站了许久,一直站到远处天边翻出了鱼肚白,她才走进去。

这旧工厂对她来说就是第二个家。

从七岁发现了这个地方,她时常站在旧工厂的天台上眺望,她会想,北望以外的地方是什么呢?是山还是海?是大城市还是小县城?是美梦还是噩梦?

远处很亮,让她很向往,所以她想好好读书,考外边的大学。

她要填最南的城市,逃离这座噩梦一般的城市。

但后来什么都没了。

旧工厂天台上一如既往地破败。

各种木板在上边凌乱放着,角落里是四散的酒瓶烟头,上边覆了一层白雪。

在她走后,这里应当还成为过很多人的秘密基地。

她把吉他放在地上倚住木板,往前走了几步眺望远方。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慢慢越过黑色,泛着淡红色的太阳光照在人脸上,白雪仍旧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

言忱摘了耳机放进兜里,听着这座城市缓慢苏醒。

先是有老旧的木门被推开,然后有自行车、电动车声响,急促的刹闸声让轮胎划过地面,小商贩的叫卖声在小巷里响起,走街叫卖的人不多,但声音足够亮。

在所有的声音里,言忱最喜欢的就是狗叫声。

一声又一声的狗吠让整座城市都焕发了生机。

她席地而坐,白色的羽绒服上落在雪地上也无所谓,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喧嚣。

手机早就开了飞行模式,她谁都不想理,只想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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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跟了一个大手术,跟着赵医生在手术室里连轴转了近25个小时,上午11点才出了手术室。

患者的手术很成功,大家都熬红了眼睛,做完手术后赵医生差点晕倒,护士及时给他补充了葡萄糖,在办公室里缓了许久才恢复,他还无奈笑着说:“年纪大了,比不得从前,不过二十多个小时身体就不行了。”

沈渊也坐在椅子上缓,高强度专注的手术过后,他大脑还有些空白。

“回去休息吧。”赵医生说:“准你两天假,我也调休两天。”

沈渊点头:“好,您回去吃了饭再睡。”

“你也是。”赵医生说:“到时候写个术后总结给我看,不过时间可以缓缓。”

“好。”

赵医生换了常服离开医院,沈渊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才去换衣服。

他换完衣服出来,拿了白大褂装在袋子里,打算带回去洗一下,途径护士站时总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都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一个个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渊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白洁先说,“那个,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

“嗯。”沈渊应了声,随后问:“你们……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众人:“……”

不知是谁躲在最后边说了声,“你还是先看热搜吧。”

沈渊错愕了一秒,随后拿出手机翻,但没想到手机刚亮了屏幕,只显示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就已经关了机。

“……”

该换了。

他问护士站那儿拿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白洁把充电宝和数据线都给了他。

随后他又问热搜出了什么事儿,大家都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白洁把手机递了过来,“你自己看吧。”

沈渊只看到了第一个词条#言忱消失#。

他一个个词条地点进去看,两分钟后极为暴躁地骂了句:“艹。”

随后把手机还给白洁,着急忙慌地给手机开机。

但手机亏了电,一时开不了机。

妈的,真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