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呈山连家都没回，直接让王叔把车开去了省外。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离开淮城时晚饭刚过，到地方已经快要入夜。

按照培训老师发来的地址，车子停在了一家社区诊所外。

贺呈山关掉手机，屏幕上的最后一条信息停在二十分钟前。

宋亦然：只是摔了一跤，已经睡下了。

已经睡下了。

挺好，还骗他。

贺呈山沉着脸推开了诊所的双开玻璃门。

诊所内面积不大，等待区几乎占了百分之八十。床位和沙发已经被输液的病人占满，宋亦然正独自一人坐在墙角处的塑料凳子上，连个扶手都没有。

他的头顶悬着吊瓶，身上盖着大衣，应该是困了，半歪着身子晕晕欲睡。

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贺呈山心脏被狠狠拧了一把，连带着鼻根都跟着一酸。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近，宋亦然抬了抬眼皮，本以为是培训老师去而复返，却没想到入眼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贺呈…山？！

来不及给他反应时间，贺呈山快步走到宋亦然的面前，弯腰捧了下对方的侧脸，拇指轻搓眼下，再从头到尾检查一下是否缺胳膊少腿。

“贺…”宋亦然一时间有点无措。

“怎么回事？”贺呈山脱下自己的外套，把横在宋亦然胸口的大衣拎起来往旁边一扔，再将他整个人重新包起来。

“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宋亦然坐直了一些。

他撒谎时就会表现出一种正襟危坐的感觉，像是准备好接下来会被挨骂。

不过贺呈山暂时还挺正常。

大少爷脾气好的一反常态，躬身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感受到些许发热。转身和王叔交代几句，随后蹲在他的面前，把那只扎着针的左手小心托起来放进自己掌心握住。

“怎么就你一个？”

“老师回去安排宿舍，很快就回来。”

心虚让宋亦然认认真真回答着贺呈山的每一个问题。

“嗯。”贺呈山也就是应了一声。

坐了这么久的车，暖风吹得他头脑发胀。

可宋亦然的手却这么凉，握着跟个小冰锥似的，恨不得放心口上给他暖起来。

手背已经开始青了，颜色从贴布那里缓慢延伸开来，贺呈山一手托着他的掌心，另一只手轻轻覆在手背上焐着，停了几秒大概觉得方式不对，又让王叔去拿个暖手宝过来，自己则去握着手腕前的输液管。

“冷不冷？”贺呈山听见自己沙哑至极的嗓音，像是从砂纸里面搓出来似的，听进耳朵里都剌的慌。

宋亦然蜷了蜷手指：“有一点。”

“吃晚饭了没有？饿不饿？”贺呈山接过王叔递过来的暖手宝，给宋亦然手心里塞一个，再给输液管上绑一个，“想吃点什么？”

“吃过了，”宋亦然的声音有点低，“你不冷吗？”

脱了外套之后，贺呈山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羊绒毛衣，虽然诊所里也开着空调，可是穿这么点还是顶不住深冬的低温。

“不冷，”贺呈山双手一起包住宋亦然的左手，躬身把额头在上面贴了一下，“怎么就摔倒了？没有好好吃饭吗？”

“踩空了，”宋亦然坐在凳子上，把脚往里收了收，“没什么大事。”

“我还以为又是贫血，”贺呈山长舒一口气，抬起头冲宋亦然疲惫地笑了笑，“你吓我一跳。”

宋亦然懵了片刻，总觉得眼下的贺呈山就像是换了个芯子似的。

不仅不骂自己骗了他，竟然还能笑出来。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感觉。

虽然很不想往一些比较自恋的方向去想，但是宋亦然确实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贺呈山真的有在认认真真地去喜欢他。或许当事人还没有察觉，这种在时间的推移下某些潜移默化的结果。

以前那个只知道用暴躁去表达关心的大少爷，现在也明白话要好好说，事要慢慢做。

“你…”宋亦然顿了顿，“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