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不远，就隔了条街。

刚拆迁了的房子裸露着钢筋，碎裂的混凝土塌在路边，处处弥漫着一种颓败的萧条。

贺呈山找不到定不准具体的巷道，只得在一条条旧街里寻找。

路过一个路口，突然听见宋庆华气急败坏的咒骂。

“你个女表子养的，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是吗？我才是你老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宋亦然，你他妈想死。”

声音隔着矮墙，贺呈山一脚踩上房屋废墟，冲着声源方向飞身而去。

“女表子又怎么了？女表子也是我妈。我现在姓贺，贺峥才是我老子。宋庆华你自己是什么东西，没钱还想要女人儿子？你活得还不如路边一条狗，你怎么不去死？”

贺呈山猛地一怔。

“更脏的事你没干过吗？你儿子、你不也想上吗？你来啊…你敢吗？你要么现在弄死我，不然放着我再活几年，我一定、一定亲手送你上路——”

宋庆华抓着头发把他往墙上撞。

宋亦然口鼻糊满鲜血，已经开始有些意识不清。

他估摸着再揍几下贺呈山也应该来了，便艰难地抬手护住脑袋。

腹部被狠狠踢了一脚，呕吐感和眩晕感直充大脑，痛感到达一定程度便开始麻木，宋亦然被鲜血呛了一下，蜷着身子不住的咳嗽。

虽然知道得挨这一顿，算一算也没到时间，可是货真价实的拳头落在身上，他又开始想贺呈山怎么还不来？想万一贺呈山没看到信息怎么办？没找到自己怎么办？他不会真被宋庆华打死吧？大少爷也不至于这么不靠谱。

兜里还装着那把折叠刀，宋亦然下意识地去摸，却在中途被宋庆华一脚踩上手腕。

“咔擦”一声，他仿佛能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养你十几年，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让你死！我让你死——”

宋亦然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去躲，下意识地求生。恍惚间，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过去的事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回放。

如果他真的死了，林晓该怎么办。

有贺峥照顾，应该也不会过得太糟，贺呈山的话…贺呈山应该也不会太为难她。

想到贺呈山，宋亦然突然有一点点难过，或许他就不该把贺呈山牵扯进这件事中。

他一定会生气的。

一定会。

如果贺呈山生气了，他还得去哄。

可他死都死了，能不能生容易消的气。

贺呈山现在对他还是很好的，就是…就是太自恋。

随着一声痛呼，宋庆华的叫骂戛然而止。

耳边有重物落地的闷响，贺呈山的声音混在血水里，遥远的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深海传来。

宋亦然心头紧绷的弦猛地一松，整个人在下一秒失去了意识。

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宋亦然被林晓拉着，去了一个新家。

家很好，家里的叔叔也很好，不用担心吃不上饭，有单独的房间，还有柔软的床。

“野种。”

十岁的贺呈山在二楼的走廊上探出一个头。

骂完之后转身回房，把门摔得震天响。

他欺负他，把他推进水里，让他晒伤，说他没出息穷酸样，还强迫他中考考不好。

宋亦然很讨厌贺呈山，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他盼着高中毕业，就可以离对方远远的。

最好永远不见。

“……”

一切都沉进了水里。

消毒水的气息涌入口鼻，宋亦然睫毛轻颤，意识回笼。

眼皮重得睁不开，耳边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轻响。

“滴——滴——”

床头的呼吸机拖着机械音，一声声把他拉回现实。

隔着眼皮没有光感，应该是在夜里。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抽泣。

或许是听错了，根本没什么声音。

-

宋亦然醒过来时是在白天，林晓红着眼睛，问他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