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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黄锦眼睛眯得更细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领悟快,见机也快,自己这边刚动了点亲近的念头,刘同寿就已经顺杆爬上来了。而且还表达得很清楚,伯父什么的,属于私底下的关系,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任务已经完成,黄锦也不敢多留,急急从后门溜走了。私底下怎样都好,但明面上,他却不能和刘同寿太亲近了,否则很容易引起皇帝的不满。

这一内一外的,有联手蒙蔽圣听的可能性啊。

黄锦前脚刚走,张首辅后脚就进了门,一见到刘同寿,便呵呵笑道:“同寿呐,你这门可不是一般难进呐,如今京城内人皆道:千金求一晤,阶下候三旬。纵为堂上官,不及一道童。说的就是你啊。”

“哦?”刘同寿微以皱眉,他最近太忙,还真就没怎么理会这些风传,这谒语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又是哪个不死心的跑来招摇,真是……老师,这招数,有用?”

“用处不大,但总是个麻烦。”张孚敬欣然笑道:“不过,你那夸官之举一出,这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老夫之所以提起此节,主要是想提醒你,今后,你也是朝廷的士大夫了,获取前途的同时,对文臣适用的那些规则,对你也有约束效应了。”

“比如这些谣言?”

“谣言只是前奏,有心人将其放出,然后暗中推波助澜,待其形成一定声势,就会有言官风闻奏事。你的身份本来就容易遭人诟病,有人带了头,很容易就有人跟进,三人成虎,舆潮若起,即便是老夫也只能退避三舍。即便没有形成太大的声势,为了官声,被弹劾者也总是要避嫌的……”

张孚敬稍一停顿,接着意味深长的说道:“由此可见,你在人们心目当中的地位,普遍提升了。”

被首辅老师打趣,刘同寿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仔细想想,还真就是这个道理,以前他的对头们,更愿意直接用权势碾压他,尽管屡屡失败,却依然孜孜不倦。现在,那些人改弦易张,开始采用更高级的手段了。

这种手段不但高级,而且也很陌生,刘同寿虚心的求教道:“请问老师,言官弹劾,声势固大,也有扰人耳目,动人视听之效,可若我只是巍然不动,当它是过耳清风,他们又能耐我何?”

“问得好。”张孚敬捻须笑道:“你说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成化年间的刘祐之便是如此。当时,弹劾他的奏章已经堆成了山,但刘大人却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硬生生的撑了十八年。朝中清流赠了他一个雅号,刘棉花是也。”

张孚敬说的,是成化年间的大学士刘吉,其时宪宗怠政,朝争激烈无比,三天一小争,十天一大争,端得是精彩纷呈。刘吉身居高位,官当得又久,自然很容易吸引仇恨,于是成了炮轰的主要目标。

如果按照文官的通常惯例,一遭弹劾就回家等消息,那成化朝的内阁六部恐怕早就空无一人了,所以,刘吉干脆带了个头,顶着猛烈的舆论攻势,死撑着不退。其行为到底有没有正义性,姑且不论,反正后遗症很强烈,那个雅号就是明证。

“似前朝刘瑾,本朝元节这类人,言官弹劾的效果也没多大意义。前者为内官,后者虽无内官之实,但行事却是一般无二,弹劾他们,与弹劾天子无异,很容易形成内外之争。”

听到这里,刘同寿明白他入京之后这段时间,为什么明明招致了清流的不满,但却没人弹劾他了。因为弹劾他,很容易把嘉靖牵扯进来,形象点说,就是他的目标太小,言官很难做到精确打击,就算打准了,也很容易误伤皇帝,所以,就只能干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