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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阿吉无言可对,本来就极不好看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半晌才重重哼道:“那好,就请吴抚台交出赵烈文经手的钱粮账目,本官今天晚上开始就要查对与他相关的钱粮账目有没有出入!还有,本官查办期间,赵烈文必须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不可能,只能看情况行事。”吴超越更不客气地答道:“战情瞬息万变,赵烈文替本官掌管军中文书,又替本官出谋划策制订战术,如果因为富大人你的随时传唤误了军情大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富阿吉的脸色更阴沉了,半晌才阴森森地说道:“好,随吴大人你的意,但下官也有言在先,这些事,下官必然会向朝廷如实奏报。”

有肃顺当靠山的吴超越当然不怕富阿吉的威胁,冷笑着一口答应,那边富阿吉则很没好声气的要求阎敬铭陪他下去查对账目,一直没说话的阎敬铭这才开口答应,然后又向吴超越说道:“吴大人,关于贵幕在钱粮账目上是否有出入,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光光查对他经手的账目还不够,下官还要查对湖北藩库的总账目,万望吴大人予以配合。”

吴超越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也马上叫其他师爷把各种账目交给富阿吉和阎敬铭。而富阿吉气冲冲的离开后,吴大赛也马上凑到了吴超越的面前,低声问道:“孙少爷,是不是把准备好的银子连夜送过去?”

“不能送。”吴超越断然摇头,低声说道:“这个富阿吉明知道田家镇正在打仗,还故意跑到前线来查办赵烈文,摆明了是想故意整治我们,还一直揪着钱粮账目的事不放,除了想搞赵烈文以外肯定还想把我也捎带上。这时候给他送银子,等于就是送把柄给他抓,他把我送的银子往朝廷里一捅,我和惠甫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如果他真从账目上抓到什么把柄怎么办?”吴大赛低声问道。

“没事,惠甫人正不怕影子歪,量他富阿吉在账目上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我们只需要提防他故意栽赃陷害就行。”吴超越摇头,又低声说道:“派可靠的人,秘密盯紧富阿吉和阎敬铭,查清楚他们在私下里是不是和我那老师那边有秘密联络。”

吴大赛应诺,又赶紧派人去暗中监视富阿吉等人,吴超越则阴沉着脸低声骂了一句,“狗日的!别给老子抓到你被曾国藩暗中指使的证据,等老子抓到了,连曾国藩老子都上表弹劾!”

是夜,太平军的小股船队又来骚扰了田家镇防线两次,筋疲力尽的吴军水师将士怒火冲天,一致向吴军水师营官王孚请求出战,表示宁愿战死长江也不愿再被太平军水师这么折磨下去,王孚把水师将士的请求禀报到吴超越面前,吴超越犹豫再三后仍然还是摇头拒绝——毫无胜算,吴超越实在不忍心让水师将士白白送死。

次日上午,富阿吉果然传唤了赵烈文过去问话,无辜躺枪的赵烈文被迫无奈,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去接受询问,吴超越知道赵烈文精细也没浪费口水叮嘱他怎么行事。然而吴超越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吴大赛却快步来到了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孙少爷,护送赵师爷去见富阿吉的弟兄来报,富阿吉的随从向他发出暗示,说我们只要识相,赵烈文这件事马上就可以抹过去。”

虽说老吴家在官场上办事一向喜欢用银子开路,但是吴超越这次却不敢掉以轻心,盘算了一下就说道:“等等看再说,得防着这是富阿吉故意设陷阱,别我们的银子送过去,他一转手就上交朝廷,那我们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赵烈文才满脸疲惫的回到吴超越面前,吴超越赶紧问起情况时,赵烈文摇头说道:“摆明了是有备而来,揪住你以前的公文政令大部分是我代笔这点不放,一再诱供想把控制湖北巡抚衙门的罪名扣在我身上。还不断问我和洋人的接触情况,看样子是还向栽给我一个私通洋夷的罪名。”

吴超越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才把富阿吉派人暗中索贿的事对赵烈文说了,赵烈文一听大惊,赶紧说道:“慰亭,你可千万不能给银子啊!富阿吉明知道田家镇在打仗还跑来前线查我,摆明了是想故意整我,你如果再给他送银子,那他把贿赂当做罪证往上面一交,那我就更说不清楚了。”

吴超越赶紧安慰赵烈文,说自己也担心这是富阿吉故意设的陷阱,没有傻乎乎的去上当,赵烈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曾想帐外又有亲兵进来奏报,说是曾国藩派遣候补知县李元度为使前来求见。而吴超越虽然一直都不待见李元度这个师弟,还猜到他此来肯定和自军仅有那两条战船有关,但碍于同门之名,还是点了点头叫李元度进来——吴超越可没兴趣亲自去迎接李元度。

不一刻,满脸假笑的李元度被领到了吴超越面前,还一见面就向吴超越行礼,又是尊称抚台大人又是尊称师兄,吴超越忍着恶心把他亲手搀起,又更加虚伪的互相道了一番别离之情,然后才请李元度落座,又向李元度随口问道:“次青,长毛水师盘踞武穴,阻拦航道,你是走那条路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