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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郗鉴的离去,京口便再也不复早先剑拔弩张的态势。不得不说,郗鉴在京口的威望确实极高,尽管淮北战事仍未解决,但随着此公过江,人心便快速平复下来,不再担心京口会受战事波及。

要大行商贾之事,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有一个安全稳定的外部环境。只有心内有了安全感,人才会有交易的需求,若是每天都战战兢兢,朝不保夕,那么人潜意识里储藏的想法就会胜过交易。

不能给京口民众提供安全感,这是沈家的劣势所在,也是必须要补足的一个环节。若不能掌握这一点,则不啻于身家性命都交托人手。尤其沈哲子并不相信被赶过江的郗鉴会就此安分守己,对于京口再无所求。

越是成熟的政治人物,越有百折不挠的禀赋,郗鉴无疑就是此类人。所以除非在肉体上将之消灭,否则面对这样的对手,很难强求什么毕其功于一役,若连这区区小挫都受不了,那此公这些年也就白混了。

尤其郗鉴不同于刘遐之处在于,他并非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流民帅首领,更是已经得到执政认可的士族成员。当琅琊王氏的兵权被解除殆尽时,几乎是侨门之中为数不多天然便掌握兵权的人。有这样一个先天的优势,自然便不乏同盟者。

今次借了京口侨门和淮北乱势将之逼走,并不能说就此安枕无忧,一旦台中执政一方有所需求,此公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京口是沈哲子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尤其随着隐爵改制的展开,大量财货利益集中在此,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潜在威胁存在。

所以,当各家前往渡口为郗鉴送行时,沈哲子并没有恶趣味的赶去看看郗鉴被赶走的狼狈之相。那么做或有一时爽快,但若真让此公下不来台,卯足劲要谋求再返京口,也实在是得不偿失。

当然,沈哲子也没有闲着。一俟确定郗鉴移镇广陵之后,沈哲子便透过徐茂,与留在此地的流民帅们频繁接触,希望能够再构建一个同盟。

南渡以来,流民帅始终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尤其在京口这一线。他们大多出身不高,时势所致有了聚众而起的机会,从积极的方面来讲,将流民聚集在一起,既能保存汉家元气,又能对胡虏造成有效打击。

但在反面来看,这些流民帅私德确实不高,并没有一个观望于天下的格局,如祖逖那种志向远大、能力卓著,誓要收复神州故土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是裹挟民众以自肥。如今北地的混乱,虽然那些穷凶极恶的胡虏是主因,但这些流民帅最少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

讲到为恶,这些流民帅中不乏人对汉人同胞的凶残并不逊于胡虏。比如如今在淮北被驱逐的郭默,在北地时便长期劫掠牟利,沿江袭杀南渡民众,夺人钱财,尸沉江中。

就算是形象光明伟岸如祖逖,在居住江东之时立家艰难,有人至其家中看到颇多华贵奢美摆设,好奇发问,此公也直言不讳趁夜出去干了几票。

然而民族的矛盾从来不能以人道主义去解读,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宁可关起门来狗咬狗,不容胡虏践踏汉家门庭!

所以沈哲子并不以私德问题而刻意去疏远流民帅,这些人哪怕品德再差,但无论是守护江东,还是渡江北上,他们都是最为可靠的力量!

流民帅实力虽然强劲,但也不乏局限性,一旦离开行伍之中,较之普通人还要弱势一些,并不能获得认可。尤其在渡江之处,饱受歧视打压,早先王舒坐镇京口,但凡有擅自过江之流民帅,一律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