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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充在听到这话后,则忍不住叹息一声:“寒士居显,实在不易。陶公乃是国之重勋,但是进退都有诸多顾虑。他肯使人传告,大概也是担心再为子孙积怨。”

陶侃执掌荆州包括江州,看似显赫,其实最无威胁。非但无害于人,反而还要担心去位后的哀荣和嗣传问题,也实在是这个时代的无奈。沈充倒是看得透彻,陶侃之所以派陶弘前来通知一声,也是担心去位之后有对荆州求而不得者会因此生怨,转而为难他的子孙,所以才要预先做出沟通,让对荆州有想法的人做出准备。

而且,早前被沈家拉拢着逼死了王舒,虽然顺利拿下江州,同时收复襄阳和打退羯胡强敌,但却将琅琊王氏等侨门彻底得罪,如果没有一点安排的话,很有可能身死之后子孙便要遭殃。

“如士居所言,看来陶公通信非为试探,而是心迹确凿。可是、可是,荆州分陕之重,我实在是没把握能获人望推举……”

庾怿听到这里,心情复又纠结起来,他虽然对荆州也很眼热,但也清楚自己不是时望之选。就算是得到了陶侃的通知早做准备,也实在没有笃定胜算,所以在沉默许久之后,他又望向沈哲子:“不如我先当豫州,暂代维周,维周则往荆州?淮上之役,维周你才器毕露,即便眼下不能直当分陕,也可先入襄阳,羁縻于众,累勋建事。届时士居在台,也可稍阻荆州人选。待到时机成熟,荆州自可纳入!”

沈哲子听到这话,自是哭笑不得,他倒也知道庾怿并非贪图他的淮南,毕竟淮南新创,跟荆州比起来一目了然。但这想法实在是有点不靠谱,凭他这个年纪资历,担任豫州刺史都备受阻挠,更何况荆州。如果让他在荆州蹉跎个三五年之久,那黄花菜都凉了。

“小舅不必颓言,荆州探囊可取,实在不必迟疑。”

讲到这里,沈哲子眸光晶亮,沉声道:“我在梁郡,尚有两千骑众,即日便可护送小舅向西。待到入镇,木已成舟,又何必再仰台命!”

听到沈哲子这么说,席中两人脸色俱是一变,庾怿是没想到沈哲子这么大胆,如此重要之事居然还敢先斩后奏,不过在想到这小子冲龄便敢将自己诓骗解救家族危亡,有此胆略才是正常。而沈充在初时的惊愕之后,继而便满怀欣慰,充满了眼见青出于蓝的喜悦。

第0837章 向险而行

沈哲子提出这一个建议,并非偶发奇想,事实上在思考荆州问题的时候,他一直都有此类的打算。

江东这个政局,之所以一直错综复杂、纠缠不清,相当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军权的分割。荆扬对抗,荆徐对抗,以及荆江对抗,四大门阀交替执政,无论哪一家都没有能够获得一个完整的军权,危难时或可求同存异、相忍为国,可一旦北面的压力稍有松懈,斗争又会成为主旋律。

庾怿担心不能遵循常规途径出掌荆州,这担心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原因主要还不是才具不配或是人望不高,而是由于如今整个江东的军权分配本身便已经渐有失衡,颇具隐患。

淮南新建之镇异军突起,因为背后有着几乎整个吴人群体为后盾,源源不断提供着资粮械用,而且在去年那场大战中大放异彩,即便是短期内力量还有不足,但是成长性之高却让人不能忽视。

至于徐州,由于本身便不能凝结成一个完整的整体,而且郗鉴在政治上的立场已经丢失,军事上更加渐有从属于淮南的趋向。所以如今的徐州,已经不再具备监视三吴的能力。

淮上大战之后,沈家在政治上屡奏凯歌,除了沈充父子都颇具人杰姿态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在于台内根本就没有了能够制衡、压制沈家的军权硬实力。这也是为什么沈哲子一定要在正式北伐作战之前解决掉江州王舒的最重要原因,只有如此,沈家在北面所投入的人力物力以及所取得的战果,才能最大程度转化为可以掌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