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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住诸葛恢最大的障碍,就是那封所谓琅琊王恬临终血书里的指摘。王恬临终构陷,确实大出诸葛恢所料,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办法化解,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落在吴郡乡人手中的王氏残余二人。

这两个生者有怎样的招供,自非王恬区区一份血书那种死物呈现的一面之辞能比。而吴郡乡人这一次看似与沈氏站在一起,但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乡土基础被侨人严重挑衅,只要消除了这一点误会,双方未必没有合作的机会。

因为相对于南北纠纷而言,沈氏等吴人武宗的无掣肘崛起对这些吴郡旧望人家的利益触碰要更加大得多。比如沈维周眼下所力推的吏考,若是成为定制,久而久之吴乡大量寒庶俱仰沈氏鼻息以求择为吏用,循途以进,谁还会对顾陆人家念念不忘?

王氏二人入都,这一消息诸葛恢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也在那一刻心情彻底跌落谷底。很明显他在外那些家人们包括一众哄闹时流们,尚在纠缠于都内当下的纷乱,却没有意识到要从根源入手,与吴郡乡众进行有效的沟通。

要将诸葛恢这样一个时望、资历并势位俱有的重臣入以确凿之罪而非用强诛杀,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时流热衷以煽动乡众入讼来钳制沈维周下一步的行动,但这些乡众入讼再多又哪能影响到大臣能否定罪?顶多只是让这些参与者在一片闹哄哄中略得自我安慰,错以为乡情民势站在自己一方。

沈维周以扬州刺史府收纳乡民入讼,其实就是主动开放一个看似最容易被攻破的缺口,吸引人来作此无谓劳碌。但就是这样简单一个障眼法,就将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去,错失补救最佳时机。

明于秋毫,不见舆薪。诸葛恢明白,随着王氏这两人入都,套在自己身上的绞索算是绑牢了。而他的倒下就是一个最大的突破口,他的罪名将会成为一个莫大黑井,将所有与他有关联或者沈氏想要铲除的对象俱都填入其中!

果然不久之后,廷尉山遐便亲自来到了尚书台,手持两份供词,上面写满了王胡之与王耆之的供词,内容与王恬的构陷大同小异,详细描述了诸葛恢处心积虑将儿子诸葛甝安置在琅琊郡太守位置上,通过诸葛甝的诱逼与包庇,迫得王允之出面去游说并集结琅琊乡众们,继而酿生后来一系列的变故。

阴存废立歹念,这是琅琊王氏前前后后给诸葛恢编造的罪名,从动机到具体的施行过程,包括涉事人员在当中轻重排比,俱都清清楚楚,井然有序!

“眼下尚欠公审,罪仍未定,葛公仍可再作自辩。但此事涉及君王手足亲疏,自陈之时,葛公尚需慎言。届时堂上也会安排人事对质,审断排在三日后朝期次日,葛公早做准备吧。”

山遐交代这些的时候,仍是面无表情,既没有将要亲手把一位台辅定为谋逆大罪的兴奋与成就感,也没有对诸葛恢人之将死投以悲悯。

从这一点而言,时人厌恶山遐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人甚至没有要用严刑峻法打造一个清平世道的热情,大概唯独热衷于将一系列错综复杂的线索整理成为确凿的罪名。

“罪列于此,无需再陈,唯一点请求,恳请山君转告梁公,请免于公审,允我密室自裁。”

诸葛恢沉吟许久之后,才开口涩声说道。所谓的自陈,从来都是一句虚辞,最终结果如何,又怎么可能因为诸葛恢的些许自辩发生什么逆转。所谓的公审,无非是将更多人网罗进来,以更便于沈氏清洗罢了。

山遐听到这话后便皱起了眉头,公审可是他准备许久的定势一举,若是少了这一节,整个议罪过程都将留瑕。可是看到诸葛恢一脸的恳求,他最终还是点点头说道:“此请我会转告大都督,是否能成,不敢向葛公作保。”

“成或不成,都要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