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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秦始皇点点头。

“难!”王翦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之后放下说:“剪卸甲修养,偶尔无聊也会打听一下南方之事,岭南之地与我西北和中原大为迥异,那里一年四季潮湿多雨,山高林密水网如织,而且即便是寒冬腊月也炎热无比,特别是夏季,暴雨连绵不绝,蚊虫蛇兽漫山遍野,更有瘟毒瘴气,如若陛下想征服南方,依靠我西北兵卒恐怕会损失惨重,而且天气和地势都不了解,一旦陷入胶着之地,年复一年拖下来,粮草军械医药伤病都会成为极大的负担和隐患,大秦定鼎天下刚刚才过一年,因此剪认为,征五岭之南,还请陛下缓三五年再说。”

作为战国后期硕果仅存的军神,王翦虽然不上朝参议国事,但骨子里面打仗的基因却并未消减,闲赋在家颐养天年却心里清楚秦始皇的想法,那就是南征百越,北征匈奴,在有生之年为大秦打下万世基业,让子孙后代能够平平安安掌控和延续大秦江山。

但这却是很难很难,只有打过仗的人才知道,无论是匈奴还是百越之地,都极其难以征服,甚至比横扫六国还要麻烦的多,因为这两个地方一南一北自古都不在华夏版图之内,而且两地也是两个极端,南方酷热多雨山陡林密易守难攻,北方干旱枯寂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兵将对地形地势还有天气都不适应,要想征服这两个地方,没有十年二十年,恐怕不会有太大成果。

“三五年朕还等得起,但北方还有匈奴为患,此乃朕心中之刺也,匈奴等得起,恐怕朕也等不起也!”秦始皇脸上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

“陛下如今春秋鼎盛,无虞也,更何况我大秦猛将如云精兵如林,只要先安排斥候不断刺探两方情况,然后南北屯兵拓荒徐徐推进,即便是用蚕食之策,这两地也总归会落入我大秦手中,这才是稳妥之举,天下既定,唯修生养民积蓄实力,最后方能一战而竟全功也!”王翦无奈的继续劝说。

只有打过仗的将军才知道打仗的辛苦。

王翦清楚的记得当年伐赵之时,三十万秦国大军被李牧堵在井陉,屡战不胜持续了整整一年,秦军损失惨重不说,后继粮草也开始供应不上,导致军心也开始动摇,最后只好施用反间计,买通赵王近臣郭开,散布谣言说李牧要佣兵自反,不然为何迟迟不将秦国大军赶出赵国,因此李牧被赵王怀疑,剥去兵权之后杀害,王翦才一战而定取下邯郸,生俘赵王迁。

但所谓英雄相惜,李牧的死对与王翦来说就是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一个阴影。

李牧虽然是赵国大将,但其实主要打击的是北方的匈奴,而在七国争霸的过程中,其实赵国经受的压力最大,南面要面对秦魏两国,北面要抵抗不断袭扰的匈奴,因此赵国的存在一直就是中原稳定的基石,而李牧就是中原诸国对抗匈奴的一柄利刃,经常把匈奴打的哭爹喊娘,而在更早的时期,秦赵两国还同时联手对付过匈奴,因此对于王翦来说,非用堂堂正正之兵打败李牧,是他人生的一个污点。

而后世对李牧的评价也比他王翦高多了。

比如汉文帝刘恒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

汉人冯唐也说:“天下之将,独有廉颇、李牧耳。”

所以王翦虽然帮助秦始皇扫平六国一统华夏,但他也自知用卑鄙伎俩弄死李牧这种抵抗异族的民族英雄会不受人待见。

而且如果秦始皇要尽快南征岭南百越之地,西北扫平匈奴隐患需要的人力物力简直不可计数,三军一动,全国都会进入战备状态,民夫役卒动辄上百万,生产耕织几乎全部都会停止下来,而且一旦拖上十年八年,大秦绝对无法承受,说不定会动摇社稷根本。

虽然王翦不急,但秦始皇却很急,他急着要把大秦打造成铁壁铜墙的万世江山,但如今要做的事情又太多了,既要鼓励生育农耕,又要修建驰道,还要修建长城暂时抵抗匈奴积蓄实力,还要收复岭南百越,加之六国遗老遗少暗中磨刀霍霍,因此秦始皇感觉自己等不起,只能不断的加快这个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