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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刚一睁眼,她就往病房区赶去,检查伤员们的情况,中午也不肯休息,而是在药剂室里配药,她从早忙到晚,一分钟也不愿意停下来。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玛丽从小就是个野性子,活泼好动,有事没事就喜欢牵着小白马四处乱跑。因此身体强健,恢复力好不说,这几年抵抗力也愈发变强,所以即使像个陀螺一样忙了半个月,她除了眼底有些青黑和面色微微苍白以外,精神力却依旧旺盛,每天辗转于各个伤员和手术室之间。

她是医生,也是护士,偶尔还要充当倾听人心事的牧师。

“一个新的伤员,玛丽医生。”

“这就来。”玛丽放下水壶,拢了拢有点散掉的头发,又洗干净手,便匆匆往手术室赶去。

手术室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气息奄奄地躺在手术台上,玛丽看了一眼,猜测这个年轻人最多不超过十六岁。他脖子里挂着一个沾血的十字架,头发枯黄,神情萎靡,肚子上有一个血窟窿。

“准备好氯仿。”玛丽对助手说,然后开始动手替这个年强的士兵脱掉上衣。他流了很多血,衣服和干涸的血迹黏在一起,所以玛丽又不得不找来一把剪子,把他的衣服剪碎脱掉,以便一会儿伤口的缝合。在剪子的帮助下,她把士兵的军装外套一点点扒下来,扔在一旁的桌子上。

忽然“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外套里掉了出来。

玛丽寻声望去,发现她送给希斯克利夫的那本《圣经》正安静躺在地面上,半开着,原本微微发黄的纸张上沾满血迹。有些是鲜红色,是刚沾上去的,还有一部分已经变成褐色,是血迹干涸后的模样。

弗兰德告诉过她,希斯克利夫很宝贝这本《圣经》,从不离身,而现在……

玛丽不敢往下想了。她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两下,握着手术刀的手也开始发颤。

“玛丽?你还好吗?”助手问。

玛丽挪开眼睛,警告自己不要瞎想,她调节呼吸,使自己的精神恢复冷静。她不能这个时候慌神,这个孩子一样的士兵必须立刻手术,而其他的医生也全在忙着救人,这里只有她,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能乱了方寸。

氯仿已经奏效,受伤的士兵陷入昏迷,玛丽深呼一口气,抓紧时间开始替他清理伤口。这个士兵过于年轻,以至于让战争变得更加可怕。

直到手术彻底结束,玛丽才敢颤抖着看那本《圣经》一眼。她缓慢地移动过去,蹲下,秉着呼吸把它捡起来。

玛丽记得,希斯克利夫离开那天,这本《圣经》还散着架,但是现在已经被缝好了。针脚非常难看,七扭八歪没有章法,却又十分密实,除非故意撕扯,否则这回它绝对不会散开。玛丽抖着手指翻开它,发现每一页都沾着血,连做封面用的牛皮都因为血水的腌浸而变了颜色,上面的字迹也全都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