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现在看去,又分明还有几分少年时期的他对人并没有如此多防备的,在那轻漫疏狂之下的温和。

她松开了那只握住对方的手。

“本来是想试一试,如果不能成功,我便用方才那送花和送来好消息的功劳抵了,不过既然有可行之处,等我有了顺理成章的由头,从京城之外回来,你得让我见见树大夫,他给你看了七八年的病,对你的病情应当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

苏梦枕越发确认,她是当真没有察觉到此刻的气氛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她还顺着这病情的讨论继续说下去了,“我这两年拜了个师父,对医道也算是有些见解,我想和树大夫谈谈,看看倘若按照方才那个办法,有没有可能将你的寒症给根治。”

“不过说起来,你但凡能少忙碌一点,我估计你的状态都会比现在好上不少。”她托着下巴露出了个不大认同他如此对待自己身体的神情。

苏梦枕收敛起了悸动的心神,“站在什么位置上,便得肩负起什么责任,我当年便同你说过,为了金风细雨楼的崛起,我甚至不惜背负一些并不那么好听的名声,京城的这一滩浑水中,只有脱颖而出才有机会传达一些自己想让人听到的声音。”

他拿出了说正事的语气。

“而今的朝廷力图振作,七年前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口号,可惜时至今日也只是选择亲金拒辽而已,这无异于是个驱虎吞狼之策。”

“前几日我提到有桥集团的时候,你说我对方应看其实已有提防之态,正是因为他或许比蔡京一党还要亲近金人,无论是他当真有这等政治倾向,还是为了图谋金人手中的乌日神枪功法,总归他既然接了神通侯这个册封,便已代表了一部分人的看法。”

他眼中含着一缕总让人觉得像是意图破釜沉舟的决绝,在此时更甚,“所以他注定会是我的敌人。”

“那就一个个来解决!”时年回道。

苏梦枕不知道她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或许她当真是个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小仙女,只是回去打了个盹,人间便已经过去了七年,可在她身上又有种经历了良多的远胜当年的沉静和指挥若定,在说出一个个解决的时候更有种慑人的斩钉截铁。

他显然更愿意相信是后一种,只是这几个字而已,他那种无端升起空悬着的烦躁又已经落下来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面颊的肌肉被不自觉上扬了几分的唇角牵动,只是大约因为面容的憔悴,这个笑容并不会有多好看。

“这件事倒是不那么着急下定论,理由我之前也说了。”

“等你正式在京城里露面你会见到他的。七年多前你第一次来汴京的时候,杨总管的情报里说你在街头有见到过雷媚的马车,但现在六分半堂不愿继续处在被压制的状态,她这位总堂主的继承人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倒是这位小侯爷取代了她的位置,做个很懂得享受也很懂得让自己出风头的人。”

“方应看如今只做生意,不站立场,自然能暂时在我们与蔡京一党的争斗中两边的糟心事都不沾。”

时年点了点头,大约知道了这位方小侯爷大概是什么做派。

不过倘若时间足够的话,她还是想在白楼里多待两天,将该看的情报,尤其是这七年间的空缺都给补上。

好在金风细雨楼中固然因为扩张变得人多眼杂了不少,白楼这样的核心机关总不至于有什么不相干的人会来打扰她。

在白楼的五层还有些算计账簿做校验工作的人,到了六层七层便当真是只剩下了真正的金风细雨楼心腹了

时年跟着杨无邪走到了第七层的边角,看着这位经过了数年打磨看起来还是很有平易近人气场的白楼主持,指了指他专门收拾出来的几个书架。

那是他在接到了苏梦枕的指令后,给她找出来的一批,对她而言也是最为需要尽快熟悉起来的资料。

“我听说这几年你多了个称号,叫做童叟无欺?”时年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顺便问道。

杨无邪看见,那是一册他本以为她并不会在第一时间选择的卷宗。“有什么问题吗?”

“我倒是觉得他们还不如叫你什么连轴转的神人之类的,或者是什么黑发秘方拥有者,如果让我来经营这么一个白楼的庞大架构几年,早就开始提前白头了。”

在掷杯山庄的地下那个地方,由左轻侯利用掷杯山庄特殊的定位,编织出的情报机构和这个有些相似,却远没有此地的规模,夜帝门下的情报组织若是算起人数,和白楼里外的相比倒是不会相差太大,却远不如这里集中。

杨无邪无愧于苏梦枕对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