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陛下可有决断?”赵慈问。

皇帝沉吟片刻,拿出唐安的卷子,道:“可为头名。”

三个人记下。

“方朗?”皇帝又念了一句方朗的名字,问道,“这位可是卢先生的门生?”

赵慈回了句是。

皇帝笑着说:“季小郎君长得俊,朕看探花正正合适。”

至此,天元十五年的一甲,算是尘埃落定。

君臣几人说了几句闲话,在田拙他们即将告退之时,却听皇帝冷不丁又念了一遍季玦的诗。

“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这要是朕的哪个儿子写出来的,朕能马上立他为太子,可惜啊。”

事关皇帝的几个皇子,几个人老神在在,谁也没接话。

皇帝颇为幽怨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说来好笑,皇帝登位十五年,这却是他第二次亲自处理科举的各项事宜。

田拙和崔清河,都是他提上来的,天元十二年的进士。

天元十二年,皇帝费尽心思,才把郑相踢出了插手殿试的队伍,那一年三百零一份考卷,都是皇帝亲自阅的。

此前十二年,从皇帝登基开始,进士不叫天子门生,而叫郑相门下。

就连如今,今年的榜眼方朗,也是卢大儒的关门弟子。

卢大儒是当今郑相的同门师兄,方朗排资辈,得叫郑相一声师叔。

今年他选读卷官时,选得十分斟酌,郑相一系只选了一个——人却凑不够了。

“郑半朝”之名天下皆知,半朝皆是门生故旧,这一党简直让皇帝头疼了十几年。

皇帝不禁又在心底暗骂起先帝来。

当年郑相的父亲,那位人尽皆知的郑氏大家归隐山林,先帝三请而不就,只一心一意教书育人,传圣人之道。

他首开私学,先帝下旨褒奖,郑氏一门更是如日中天,天下文人趋之若鹜。

皇帝本不想用“趋之若鹜”这个词,只是他实在是烦透了郑氏家学。

郑老爷子身体康健,弟子越收越多,收了门生三千。

门生再收门生,收了一窝儿又一窝。

这些其实也没什么。

郑老爷子不出仕,他那些优秀的弟子们却入朝为官,或走科举,或举孝廉,一个一个扎根在了朝堂内。

直到郑老爷子仙逝,一个正一品的宰相、三个从一品的尚书给他抬棺,几乎整个朝堂夹道相送,才让先帝觉出不对味儿来。

可惜来不及了。

郑老爷子最小的儿子,当今的郑相,入仕了。

郑相甫一入仕,整个朝堂,不是这个叫他师兄,就是那个叫他师弟,不是这个叫他师伯,就是那个叫他师叔祖的。

他从翰林院编修做起,仅仅用了三年,便做到了宰相。

皇帝受够了郑半朝!